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沒有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整個清風殿裏異常安靜。宮中傳聞,皇子夭折,清妃娘娘傷心過度瘋了,咬傷了皇上,後來還暈了過去。他不相信那個渾身是傷又被打入天牢都一聲不吭的女人這麼脆弱,這樣就瘋了,不過看現在這死寂一般的宮殿,她或許是暈了還沒有醒過來吧。
明澤想進去看看她,又深知自己沒有那個立場和身份,隻能靠著那扇冰冷的大門,守著這方小院。
夜深了,刮了一夜的風竟是小了很多,茯苓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心脾,一天來沉沉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看著這方冷冷清清的院子,茯苓心裏一陣發酸。為了怕主子再受到刺激,她已經將清風殿內的老嬤嬤和奶娘都遣回內務府去了,就連嵐兒和夏吟也讓她們暫時離開,隻留下了如意和幾個粗使嬤嬤,她現在既擔心主子醒不過來又擔心她醒來,每每想到小皇子那嬌憨的模樣,咯咯的笑聲,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塊石磨碾過一般疼,作為孩子生母的主子,又如何能承受這份撕心裂肺的疼呢?
本來以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幸福還會回來嗎?
搓了搓凍得有些僵冷的手,茯苓抬頭看著頭頂的黑幕,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像一張黑色的大網,讓人窒息。
茯苓剛出來的時候明澤就發現了,看她站在夜風裏呆呆的看著天,他想起了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人,是因為她奇怪的舉動,那天皇上臨幸清妃,她就像這樣呆呆的繞著院內那棵大樹走了一夜,當時隻覺得這人很怪,也挺欽佩她的毅力,現在想來她也是擔心那個人吧。
她不停揉搓的雙手已經有些泛紅,她卻還是那樣傻傻的盯著天幕,明澤臉上閃過一抹無奈,站了一夜未曾動過一下的人終於還是走進了那方小院,不過他並沒走近茯苓,隻在她身旁兩三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感覺到一個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茯苓終於回過神來,有些慌張的看過去,看清那張冰冷的臉之後,茯苓心中的不安在這一刻神奇的被撫平了,看著那到高大的身影停在不遠處,茯苓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朝他走了過去。
在明澤身邊站定,茯苓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在這時他開口了,“醒了嗎?”
茯苓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問什麼,輕輕搖頭,悶悶的回道:“沒有。”
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沒有什麼交談的欲望,冰冷的夜裏,兩人就這樣站著,誰也沒在說話,茯苓再次抬頭,卻看到暗黑的天幕上,竟散落著點點白絮,那白絮落在臉上涼涼的,還有些刺痛。
“下雪了?”茯苓呢喃自語,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雪不大,落在手上很快化作了水,茯苓怔怔的盯著手上薄薄的水汽,低聲說道:“好冷。”本以為今年冬天不會有雪,沒想到還是下了,在這樣的夜裏,這冷就顯得更加刺骨。
她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襖,因為在冬夜裏站的太久,鼻頭都凍得紅紅的,她還敢伸手去接雪花,不冷才怪。明澤皺眉:“冷就進屋去。”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茯苓現在卻不想回到那間溫暖卻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房間,茯苓往明澤身後挪了挪,讓他擋住門縫裏湧進來的冷風,輕聲回道:“這樣就好些。”
明澤好看的劍眉一下擰成了麻花,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劃過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怒氣,瞪了茯苓一眼,明澤準備退回門外,不想再理會這個女人,腳才剛動了一下,一直很安靜的屋裏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娘娘!”
如意驚恐的聲音讓屋外兩人俱是一驚,兩人對看一眼,茯苓緊忙跑了進去,明澤猶豫了一會,也跟了進去,這是他到清風殿以來,第一次踏進那間屋子。
茯苓衝進內室,就看見青楓緊緊的抓著如意的肩膀不放。為了讓主子休息得好些,她和如意沒在內室點燈,屏風外隱隱的燭火映照下,青楓披散著頭發,眼睛死死的瞪著如意,臉頰上的傷痕讓今夜的她看起來格外猙獰。
如意下午親眼看到娘娘是怎麼緊咬著皇上不放的,她真怕娘娘瘋了,嚇得臉色慘白,不停的哆嗦。
明澤站在屏風外看著床上模糊的影子,邁開的腳又收了回來,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卻也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