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家的路(1 / 3)

越接近下班,錢芳越忐忑不安,時不時抬頭看牆上的鍾,分針和時針變成輕佻的羽毛,滴滴答答地,騷動她脆弱的神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t五點三十分停止接待客戶,大廳的卷閘門拉下半截,隻讓出,不許進。

\t大概已經五點四十五分,錢芳不敢再看牆上的鍾,她希望時間能過慢一點,事與願違。

\t還需留三十分鍾的內部整理對賬,主管們留下最後花半小時核查,才會關閉操作係統。

\t兩邊休息室裏陸續湧出下班的人潮,換下整齊劃一的西裝製服,美女們繽紛時身著時裝閃相,氣氛變得青春活潑,同事間也放下職業化的客氣,三五成群,俏麗身影中夾雜著帥氣的男青年,有說有笑,開始形形色色的五彩人生,相互嬉笑道別,結伴兒的鶯聲燕語,紛紛走出拉下半截的卷閘門。

\t卷閘門已拉下三分之二,需弓身而過,生怕被撞了頭。此時離開的人員寧願繞道,走員工通道的小門出去。

\t隨時間推移,卷簾門會越拉越低,兩個門衛把守在出口。

\t“黃小嗲,吃飯的地點在哪兒?等會兒我們幾個跟你車一起過去吧?”故意當眾喧嘩,叫黃祺月的外號,引人注目。

\t“是何組長請客,你還是問她吧,我今晚有事不能過去。”黃祺月慢下腳步,與眾人分開,落在後麵。

\t大概夏天來了,小婦女們愛同未婚小夥子黃祺月玩笑,葷素搭配,幹活不累。黃祺月相當有人緣,女職員都拿他當自己人。

\t今天早上,黃祺月穿了一條繡花的卡其色休閑長褲,不對稱地繡上彩色蝴蝶與花朵,褲腳卷起成七八分的樣子,騷氣逼人。據說是某個歐洲設計師的新作,使用了東方的元素,大概是受《梁祝》啟發。

\t女同事開起玩笑來,可不管是否名牌或是價格不匪,誇大其詞地議論黃祺月的褲子。“和他這個人極配,一樣花裏糊哨!”某個一時嘴快的職員,出於對黃祺月左右逢源的嫉妒,或是別有居心,背後給黃祺月取了一個花名——“黃小嗲”,除了貪玩取笑,也感到滿滿的惡意,但是黃祺月嘴上沒說什麼。

\t自從花名叫出以後,黃祺月更加小有名氣,好像影視劇裏的新晉小生,中午餐廳裏就傳開了。黃祺月長相確實不賴,寬肩窄腰,又高又瘦,白麵長身的黃祺月若穿一襲長衫,頭戴倌巾,儼然《牡丹亭》裏走出的柳夢梅,唇紅齒白。

\t下班後換上私服,讓人認為黃祺月家境很不錯,儼然是個富二代,隨身行頭皆是時尚一線品牌。

\t“黃小嗲,有沒有女朋友?姐幫你介紹一個。”難免有好事的人關心他,拿他的終生大事來找樂子。

\t黃祺月滑嘴貧舌地回答,“你想把你侄女兒介紹給我?”

\t已婚的女同事不過虛長他幾歲,哪就有成年的侄女兒,分明黃祺月是用話堵人家,難道人家也不生他氣,罵他:“你都奔三了還裝啥嫩頭青,還以為在幼兒園哪。”

\t“恩,我就要搬把小凳在幼兒園門口,等我的女朋友長大!”黃祺月開得起玩笑。

\t結了婚的女人兩極分化,要不然裝嫩,要不然就倚老賣老。

\t未婚的姑娘對黃祺月頗為青睞,一個前途光明的單身漢,激活一樓櫃麵業務組陰盛陽衰的局麵,聚餐的次數也增多起來,幾乎每個周五都有人請客,輪流做東。有時湊份子給某個同事過生日,有時是某家搬新房子,有時是慶賀升職加薪,大家好不親熱。

\t這一切卻像是瞞著錢芳偷偷進行,她完全置身事外,或許大家以為錢芳裝作不知道,不想跟人親近。沒人主動去邀請她,無形之中,錢芳就成了獨立特行,局外人一樣,不知是眾人排擠她,還是她不合群。由於不參加聚餐的原故,失去與同事關係融洽的機會,變成透明人。

\t黃祺月也發現這一點,他看到錢芳在後麵出來,她身上還穿著工作服,像忘了換下。

\t六點二十五分,錢芳才走出來,身上還穿著工作服,隻是脫了黑色外套,白襯衫的下擺掖在西裝裙裏,西裝裙窄窄地留著分叉,似葫蘆上勒出的曲線,沒著絲襪的小腿,纖長白晢,顯得高挑,身材一流,絕對婀羅多姿。

\t許多行業都頗有心機,為客戶營造一種製服誘惑,比如空姐,酒店前台,還有銀行的女職員——都是緊身合體的西裝裙,別有居心地包裹臀部,令女人的線條能玲瓏畢現。

\t錢芳原本就打算穿這一身去見林振,工作服能讓她打起精神,用一副事務性的麵孔麵對林振,才至於露怯。就在剛才,她才看見手機上的短信,林振在午三點鍾時發過來。突然之間,她從緊張中被解放出來,如釋重負,此時感覺乏力,再換衣服她也嫌麻煩。

\t林振能通過內部分機找到她,想必拿到錢芳的手機號碼是易如反掌,錢芳克製住不該有的一絲激動。這不足為奇,更不該大驚小怪。

\t錢芳沒有林振的號碼,他卻輕易就能弄到她的。

\t近幾年錢芳一直顛沛流離,內心也兵荒馬亂,沒有長遠的計劃。從一個城市去另一個城市,又回到原來的城市,搬過好幾次家,手機號碼至少也換過四次。然而,林振若想找她,他一定能找到,隨時能聯係上她。

\t這些年林振都沒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