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重回家門(1 / 2)

名字隻不過是個附著物而已,像是麵頰上偶然生出的紅斑,像是心血來潮種下的春草綠葉,哪怕忽然撤去或是被取代了也是無妨的。它不似五官、軀體,乃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被強行剝離掉是會疼的。

然而,此刻的陸七夕卻漸漸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吞入腹中,最後她幾乎都忘了她原本是什麼模樣。

晨光初現的京城中,街道兩邊都是新生兒似的新鮮氣味,陸七夕離了陸府身邊連流粟都不曾帶上。

踩著光裏的碎絮沿著本該熟悉不已的路,卻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的如此忐忑。仿佛腳下的是荊棘密布的荒野,而非她歸家的路。

前往西南處行去,回憶中早就斑駁了的牆壁卻還好好留在原處,新的叫人舍不得用手去觸碰。楊柳岸如今還是會有幹癟的柳葉跑落在肩頭,她上一次離開家門時是冬日,這一回來卻已經到了萬物漸滅的秋日。

再往前走,便是兩排整整齊齊的楊樹,道路兩邊行走的路人少的可憐,應該是到了薛家附近的緣故,再無人敢肆意揚聲或是議論紛紛,陸家的宅子自然不能與薛家相比的。雖然陸家已是做足了門麵上的功夫,奈何官家天生多了一份威嚴在那裏,加上門口守著的侍衛,看上去更是叫人生出了怯意。

一別這麼久,陸七夕從未想到過要回來此處,哪怕陸家到薛家隻需要步行不到半個時辰就能抵達,她卻是硬撐到今日才敢任性前來。

不為別的……隻是想要看看,看看她的家人過的是否還好,說到底換了麵容也罷換了身份也好,心底總還是記掛著他們的,對不起她的是姐姐,與家中的人沒有什麼幹係。

爹爹薛太傅雖然嚴厲,但好歹是留著同樣血脈的親人,對她和姐姐並沒有什麼不同,而那位喜歡吃齋念佛近乎到了癡迷地步的薛夫人……她最疼的固然是姐姐薛天意的,可也不似別的後娘會為難孩子。她隻是不肯搭理陸七夕,像是記不得家中還有這個人存在似的,不對她壞卻也不對她好,就這麼漠視她漠視了十年的光景。

然而,這個陸七夕本不願稱之為家的地方,是她上一個身份死前待的最久的地方,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一旦有了這種置入潛意識的念頭後,無論是薛太傅的迂腐不堪,還是薛夫人的假仁假義,竟然都能成為引誘她前來的緣故。

不敢輕易露麵,陸七夕隻得用麵紗遮臉偷偷摸摸躲在牆角偷看,姐姐薛天意貴為皇後自然不會輕易回到娘家來,她也可以省去這一層煩惱。

躲著看了一會兒,目及範圍內少有人出入的。大多都是府上負責采辦食物雜物的下人,人最多時也不超過五個,幫著匆忙運了清晨的新鮮蔬菜進去。此後就不再見到有什麼人出現了。

門口的侍衛都有在明目張膽站著養神的,薛太傅才從太傅之位退下來之後威望便大不如前了,要不是還有個做皇後的大女兒在,隻怕連這些侍衛都不會留守在此處。

皇帝不允許外戚幹政,其實並非是他多在意手上的權利,而是他身後的太後不肯如此,所以薛天意當上皇後以後,薛太傅就已經辭官賦閑在家了,諾大的一個薛府就此變成了一個空殼子。靠著他自身的本事還想有什麼作為已是太難,唯一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兩個女兒身上,這就像枯幹的葉子掉下來,是為了滋潤泥土開出新的花蕊一般,可惜的是陸七夕並沒有成為為薛府錦上添花的那一個。

薛天香死了已經有兩月,加起來的日子算是已經過了頭七,所以府上並沒有掛著白布。陸七夕正看的出神,忽然一輛緩行的馬車穩穩停在了薛府外頭。

那馬車的顏色是暗紅似血的顏色,宮中人對顏色有著一種接近於詭異的執著,滲到骨血裏的明黃、紮眼非常的素白、稠似墨的深藍……仿佛那顏色不深刻,就無法贏得皇帝的注意,更無法彰顯自己的身份。

而這一輛乃是皇後宮中的人派來的,卻並不是薛天意本人出宮來了。她是個素來喜歡大場麵的人,不論是祭天、遊行,還是出遊,下江南,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她絕對有本事叫你立刻就注意到她。

她地耀眼並非是因為身份或是麵貌,而是因為她篤信自己身來就是要被眾人仰望的,而這眾人裏自然是包括了陸七夕的。

“給薛夫人請安,奴婢是皇後娘娘身邊侍奉的掌事女官—碧水。今日特奉皇後之命,出宮給薛夫人送些東西來了。”

果然是薛天意身邊的人,出宮本該是要小心謹慎的事,恨不得拿著布將人臉都給蒙住來避免危險,那女官卻是揚聲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這也使得不論是薛夫人還是其他人,都不敢隨意因為皇後未來而輕瞧了眼前這位碧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