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姑娘?醒醒,該醒醒啦!”
老者急切的推了推陸七夕,一進門就看見她似患疾蜷縮在床上一角。
“老伯……是你呀,是到了晌午該吃飯的時候麼?”
“還沒,眼下天色還未亮透呢……”老者欲言又止,閃爍的眼神中似乎隱含著什麼令他為難的信息。
“是外頭有了新的信兒了?也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哪怕是要處死我也該有個說法了。”陸七夕張合著略顯幹澀的唇,常處於陰暗無光之地,連喝水都成了奢求,她能夠熬到現在還願意說話,已經算是難得。
“陸姑娘是明白人,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的,直說了吧,劉太後複蘇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聽說她一醒來便有大群大臣圍了上去追問。隻怪皇上被逼的將審你的時間提前到了太後醒來之時,現如今再想反悔隻怕也來不及了。
太後已一口咬定是姑娘你給下的毒,說是……將你處死即可!唉,皇上倒還是個性情中人,估計也不曾料到太後居然會這麼說,所以還不曾下旨,不過憑皇上一人這勢單力薄的,隻怕也難撐太久,姑娘自己可有什麼主意?或是要吩咐我去辦的事?”
“這麼說,我就是個即將要死的人了麼?”陸七夕的臉被灰暗包裹在內,已然看不清她臉上有什麼表情。 “姑娘可不能這麼想,你是這其中至關重要之人,倘若眼下這種時候,連你都先認定了自己會死,那還會有誰肯來幫姑娘解難的呢?”
“是不會有了……無論我認定自己生還是死,我終究還是要憑自己的運氣,生來本就是不由人選擇的,死了至少還能有個提前知會一聲的人,如此也不算太糟,對了,皇上那裏,可還說了什麼沒有?”
“皇上倒是沒說什麼,就是太後……特許陸姑娘你自己選個死法……”
陸七夕居然能在這種時候笑出來,一旁的禦卒嚇得眼睛都直了,還以為陸七夕經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所以有些瘋癲無狀了。
誰能真的知道陸七夕此時此刻心內有多百感交集?
這些個高高在上,享受著大多數人沒有的特權人物,除了做些以天理為借口的壞事之外,還樂善好施。
他們施舍的方式就是給人選擇死法的機會,這在他們眼裏要算是天大恩賜的施舍,陸七夕卻隻對此感到不屑。
憑什麼傷害別人之後,連一點羞愧之心都不曾有過的人,到最後卻還要裝出一副善人的樣子,把最後那點終結生命的方式當成是仁慈呢?
“老伯,多謝你這段時日以來每日替我奔波,送飯。雖然你我萍水相逢,但你肯受人所托幫助我這個一文不值的小女子,這份恩情,我實在無以為報。要是之後我被處死,還得勞煩你告訴那個在背地裏幫我的人一聲,就說我實在感激涕零,卻奈何受困於此,也不能報答他什麼,隻好等來世再作牛作馬,找他報恩。”
陸七夕將要躬身對那老者行禮之時,卻被他急匆匆攔住了。
“陸姑娘!這可使不得!我不過是一屆平民,至多也就是個牢頭,在這小小的大理寺牢房裏,做了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出了這裏我便什麼都不是了!可你不同,你是有人記掛的貴人,且身份不同尋常,如何能對我這樣的人行此大禮?你可是要折煞我了呀!”
陸七夕搖頭反駁他,“若是要以方圓為能力範圍的話,在我眼裏老伯和皇上並沒有什麼不同,正如你管著著方寸間的牢房,皇上也管著他眼裏巴掌大的皇宮,在你二人各自方圓內,皆有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你二人能力範圍內的事存在著。
皇上選擇了坐視不理,而你卻幫了我,在我眼裏老伯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倘是我不日便會歸西,至少也該讓我謝了這份恩再走,禮數這東西,隻要施禮者覺得應該,那便是理所應當的。”
選擇這東西,看似簡單,實則晦澀深奧,常用一目了然的麵孔欺騙人去輕易摧毀自己。
對於陸七夕來說,此時她早已經不對自己能活著走出這裏抱著多大希望了,畢竟那不是別人,而是冷鏡!
一個讓陸七夕感覺到了片刻溫暖,卻要用後半生的等待來換他無盡的冷漠的人……試問要如何才能讓陸七夕相信,隻要改了一張麵孔,冷鏡就不是冷鏡了呢?
最終他依然會和以前一樣,想也不想的就選擇放棄陸七夕。
“難道陸姑娘心下無甚主意?”
或許是難為了禦卒,陸七夕這一行禮,少不了他回去後又要覺得坐臥不安。
常年累月的在大理寺當差,使得他辦過半白之後儼然已經具有了某種能看破善惡的異能。
作惡多端的人,和行善積德的人自然不一樣,但少有人能在外表上看出他們的不同。
這位老者卻是個例外。
朝廷要犯,包括其中還有些是被人誣陷遭了牢役之災的,每年都要一批又一批的送到大理寺來,殺完了再送,送完了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