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情,有的時候發生的時候開始就會顯得毫無根據可言,人們往往都隻在內心某個地方將對真愛的渴求埋藏起來,假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刻意遊戲人間,可恰恰是因此,對真摯情感的希冀也就越來越深,越來越強烈起來。
至少,陸七夕自己就是這麼一個人,不說別的,當她還不是陸七夕,而是生在乞巧節的薛天香之時,她便將自己對愛情的希冀當作了生命中全部的意義。
直至今日,她仍然說不清楚,那些懵懵懂懂,卻又在記憶中揮之不去,簡直可說是改變了她全部生命軌跡的事情,說重很重,說輕也很輕。
所以當現在躺在九王爺冷寂的府上,想著接下來會在何時見到他本人時,陸七夕有些莫名的慌亂,這絲慌亂來的並不是毫無依據的,至少在大理寺的那段時間裏,她怎麼會不記得自己曾不止一次的在午夜夢回時見到冷寂那張並不算熟悉的麵孔呢,隻是夢裏的他或許是因為來到了陸七夕的夢裏,才顯出一份多出來的親切,好像就算他不會笑,不會對她笑,也並不妨礙陸七夕對他生出好感。
現實裏的冷寂卻一如初見他時那樣,巧妙的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似笑非笑的神情後頭,叫人琢磨不透。
明明好好的一場劫後餘生,被陸七夕之前殘留下來的心病攪合的簡直叫她沒有辦法對冷寂好好簡單說聲謝謝,隻是一句致謝的話說出口都萬分艱難的話,那麼如今又何談見麵呢?
隻是她自知自己現在身處王府,且外麵隻怕早就因為陸七夕和冷寂的這一場天大的鬧劇而亂成了一鍋粥,外頭對陸七夕而言也不太安全,王府裏又有她不敢直麵的人,如此說來她除了眼前一張錦被之外,竟無處可逃了。
“小姐,要不先行吃些東西果腹如何?奴婢聽說七小姐在宮中的日子定是錦衣玉食慣了的,隻是現下小姐身體抱恙,不能吃太多難消化的東西,若能暫且喝下點湯水什麼的,也好恢複些精氣神不是?”
流粟這丫頭說話慣會討人歡心,可是她卻不知道陸七夕之前有陣子簡直可說是食不果腹,所以眼下這句果腹在陸七夕聽來稍顯諷刺了一些,不過不知者不罪,總不能大聲吵嚷著質問流粟此話是何用意吧,這倒是像極了薛天意會做的事情,沒事找人挑刺,豈不是她最在行了麼。
勉強起來喝了些米粥,感覺胃裏有了東西,身上也漸漸熱了起來,可憐這寒冬臘月的,陸七夕在刑場穿的單薄,此時連隨意喝些熱的東西都能讓她覺得暖和。
流粟端過陸七夕喝了大半的碗,有些心疼的感慨道,“都說七小姐入宮這是享福去了,可怎麼奴婢看著小姐你不但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富態豐盈,反而卻是比進宮前更加清減了些,唉,這些時日小姐吃苦了……”
陸七夕抬眼想要看一看流粟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似乎隻要一有人對她表現出某種類似於同情或是心疼的感情,陸七夕便就不由自主的先行選擇去審度他人的神情,想要從他們的神態變化中看出一些不同尋常的異變來,也許是她自始至終便是那種不容易輕信別人的人,尤其是在經過了大理寺這一遭劫難之後,更是不知該如何麵對身邊的人,想了想,除了上天在意料之外賜給陸七夕的這個九王爺冷寂之外,她身邊能夠幫得上忙的人簡直少之又少。
但何其僥幸的是,就連冷寂的援手,亦非是陸七夕親自求來的,正如人有旦夕禍福一般,誰也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又是些什麼人看著你生死更替。
才醒來沒多久,鑒於自己腦海中也沒有什麼非問不可的疑問存在,所以也不著急著在眼下擇個機會去見冷寂,大概是他親自來見陸七夕之時,陸七夕卻隱匿在被褥下,裝作一葉障目的那一片樹葉的樣子之後,這一時半會兒之內,恐怕她也是無顏見冷寂的。
再看那許奕……此前冷寂曾派了他入宮來接陸七夕逃離,而陸七夕一股腦真假摻半的那些個謊話,似乎許奕是全信了的,回來向冷寂複命的時候,縱使冷寂隻問不答也難免被許奕看出來陸七夕是在說假話。
而當一個人蒙騙之後,卻要通過別人的表情才能斷定自己受騙的事實,這對於許奕這樣一個鐵骨錚錚從不妄言半句的漢子來說,恐怕已經是極難忍受的事了。陸七夕現在雖然脫離了皇宮裏的人的魔掌,但是附近的情況對她來說其實並不算太樂觀,更何況她一向就是個更在意認識的人抱著什麼看法的人,所以可以想象日後她的日子要有些摩擦也是無法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