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路遙料那童子再追不上自己,心中大定,暗忖總算是脫了這小童的魔掌。但隨即又省起自己身上奇毒未解,還不知往後該當如何?他畢竟年紀尚淺,又是被逼迫之下初入江湖,雖然憑著胸中血性,強硬了一回,但嗣後究竟要如何行事,卻是半點頭緒也無,不免心中惴惴。
正忐忑時,忽覺身下一股大力傳來,隨即便聽到瘦馬悲聲長嘶,自己和馬匹一起被那股力道往回扯去。張路遙這一驚非同小可,回頭瞧去,隻見那馬後腿不知何時竟圈上了根長索,長索另一頭正握在車轅上白衣童子的掌中。
這白衣童子方才隻一直端坐車前,並未有絲毫舉動,難免令人將其忽視。卻不料甫一出手,便無聲無息地將張路遙拖住,瞧其手上的勁道,功力亦不在黑衣童子之下。
隻聽“咚”、“咚”幾聲,瘦馬被拉得倒退不止。那馬雖然連連長嘶,奮力往前掙紮,仍是止不住後退之勢。張路遙一愣神間,已是連人帶馬被倒拽回了大車之旁。他心知不妙,騰地跳下馬來,腳尖一挑,將先前遺落在地上的單刀挑在手中,揮刀直往索上劈去。
白衣童子那長索實是根極長的長鞭。他見張路遙躍下地來,隻道是要棄馬而逃,正待有所動作,卻見對方反而朝自己出手,不由也是一詫。不過他略一思索,便想明了張路遙的用意,心頭冷笑:“這人倒也不蠢,隻是功力實在太差了些。”當下手腕微振,長鞭蕩起道弧線,往刀上迎去。
刀鞭相交,張路遙隻覺掌心一熱,單刀便再次脫手飛了出去。
張路遙大驚失色,心想那黑衣小童的玄功已是高明得很,誰知這白衣小童居然還要厲害許多,這兩人都是小小年紀,卻有如此修為,實在令人驚歎。想到此處,心內沮喪更甚。
這時忽聞車廂中有人說道:“小黑,出什麼事啦,怎麼停這麼久?”這人聲音極尖極細,聽來陰惻惻地,很是令人不舒服。
那黑衣童子正瞧好戲,聞言不由麵色一變,忙躬身向車中道:“稟神君爺爺,這裏有個小子倔強得很,不肯來給神君爺爺拉車,所以小黑略施懲戒,耽擱了片刻,還請神君爺爺恕罪。”他說話時神情畢恭畢敬,與先前麵對張路遙時判若兩人。
張路遙自是聞言大怒,心道分明是你們蠻橫霸道,挑事在先,卻說得似乎不給你拉車是罪不可恕一般,實在好沒道理。又想這童子陰狠毒辣,趾高氣揚,然而向車中那什麼“神君爺爺”答話時,卻乖得像隻貓兒一般,卻不知這“神君爺爺”又是何樣人物?
隻聽那車中人冷哼道:“既是倔強得很,那便叫他多吃些苦頭罷。不過也別耽擱久啦,免得誤了時辰。”黑衣童子忙恭謹答應。
那車中人隨後便不再言語。黑衣童子獰笑一聲,持鞭撲了過來,顯是要教訓張路遙一頓。
正揚鞭欲擊時,突聽白衣童子道:“先殺馬。”他說話間,卷住馬腿的鞭索已收了回去。黑衣童子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道:“好!”將長鞭抖得筆直,鞭梢徑往馬脖上刺去,竟是將軟鞭當做了槍棒來使。
這一下若然刺實,那馬必然無幸。瘦馬似是知道將要大禍臨頭,卻躲閃不及,不禁長聲悲鳴。隻聽“噗”地一響,有人悶哼一聲。
黑白二童子及那些拉車的武士定睛看去,麵色紛紛變得古怪起來。但見張路遙正橫身擋在瘦馬之前,代它受了這一鞭。那鞭梢擊在張路遙身上,將他肩頭刺了個對穿,鮮血汩汩,然而長鞭去勢已盡,終究是未能傷到那馬兒分毫。
白衣童子輕咦一聲,麵現訝色,隨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似是若有所悟。黑衣童子卻是愣了片刻,方才恍然大呼道:“啊,原來你這麼寶貝這匹瘦不拉幾的老馬。哈哈,妙極,你若再不肯過來拉車,老爺就先宰了你這臭馬兒。哼,反正它也活不久啦。”
張路遙聞言神色一黯,知曉自己這回隻怕是難以脫身了,然而眼見塵埃落定,自己再無翻盤的餘地之後,心情反不似先前那般七上八下,漸漸平靜了下來。
其實方才張路遙揮刀救馬時,白衣童子便若有所思,隻是當時他隻道張路遙是因為乘馬逃跑更為快捷的緣故,故而提醒黑衣童子先對馬匹下手,卻不料張路遙竟會舍身救馬,這一著真是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不過這白衣童子思路敏捷,雖不明其緣由,卻也瞧出這匹看著又老又瘦的黃馬對張路遙極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