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美國做什麼呢?那還用費心思琢磨嗎?去美國這個世界上頭號的資本主義國家,誰不想爭當馳騁國際商界的大資本家呢!……
另外我想,我父親總是以我在大機關工作為榮,一旦我出國了,掙到大錢了,他老人家臉上不更有光嗎?
像樂怡這類學外語的人,本身就對腐朽的資本主義社會頂禮膜拜。在大學時她就蠢蠢欲動。隻是鑒於我們之間的感情分量,她才“舍魚而取熊掌者也”。這幾年,眼看著同學、熟人競相出國,加上在學校工作又不順心,她出國的念頭與日俱增。所以,別說我今天榜上無名,她勸我出國;就是我榜上有名,她也會鼓動我出國的。
樂怡為了能辦理出國留學,可謂卯足了勁兒。她點燈熬油準備托福考試的階段不說,在進考場考托福的那天,正是她懷孕兩三個月的時候。當天,她擔心妊娠反應會影響其他考生,就主動跟監考老師要求,把自己的考試座位調換到教室門口的位置。這樣,一旦她想嘔吐,就跑出考場,不至於影響其他考生答題。
那位監考老師很同情、理解她的要求,同意她調換了座位。令人意外的是,整個考試期間,樂怡沒有一絲不良反應,全神貫注地完成了考試,而且取得了接近滿分的成績。
按樂怡後來的話講,謝天謝地更要謝馬怡樂。如果沒有女兒的支持,她是不可能得那麼高的分數的。
樂怡生命的指針,好像一直在指引著她走上出國這條路。
自從出國的想法死灰複燃後,我就有了新的人生目標。仕途上名落孫山之痛,漸漸被我忘卻了。白天,我已經明目張膽地在辦公室裏學習《許國璋英語》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我那麼囂張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學英文呢。沒過幾日,有人傳話給我:“組織部王幹部有請”!
進了王幹部的辦公室,我就不打自招地為自己辯解道:“怎麼啦?我工作之餘,抓緊時間學學外語有錯了?你也知道,我們財務工作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活幹的。難道非得要求我沒事的時候,打打電話、看看報紙、嘮嘮閑嗑,才算不違反工作紀律嗎?”
王幹部莫名其妙地白了我一眼說:“誰說你違反工作紀律了?”
我也莫名其妙地問他:“那你為啥事叫我來?”
“沒事我就不能把你請到我辦公室裏來嗎?”王幹部又拿出一副標準人事幹部的腔調對我講道:“你要是真有勞動紀律方麵的問題,那也用不著我管。那是你們處長的職責。今天叫你來,我是想跟你說點私底下的話。你看好嗎?”
我真不知道王幹部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王幹部從我們倆第一次見麵的那天說起。
那是3年前的3月份,在我們畢業那年的現場招聘會上,王幹部代表大海市冶金局到我們學校現場招聘,於是我們有了第一次見麵的機會。
現場招聘,準確地說,那是預先錄用。一旦用人單位與畢業生雙方相互看好了,就簽訂協議。等到我們正式畢業後,就直接到他們單位報到就行了。
我早與樂怡商量好了,我們一定要爭取一同留在大海市。我們都很喜歡中國這個漂亮的海濱城市。因此,我們兩個人,無論是誰,能盡早留在大海市工作的話,就盡量先留下來。
那天的現場招聘會是在我們學校圖書館自習室裏舉辦的。因為我與樂怡不是相同的專業,所以,隻能各找各的用人單位了。
我草草地巡視了一圈,發現招會計專業的用工單位挺多。但讓我看上眼的不多。其中,大海市冶金局是比較有吸引力的。我先擠到王幹部端坐的桌子前,認真地填好招聘表格後,莊重地遞到王幹部手中。王幹部瞄了一眼,自言自語道:“哦,會計專業的。”然後就把我的簡曆放到桌子上,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麵試就算結束了。
本來,按我前一天晚上的謀劃,遞上我的簡曆後,我應該口若懸河地展示一下自己各個方麵的才華,以便給招聘者留下深刻印象。可誰曾想,王幹部壓根就沒給我這個機會,但我並沒有太著急。因為我前一天晚上準備的第二套行動方案派上了用場。
王幹部這次找我談話,就是奔著我當初的第二套行動方案來的。
在那次現場招聘會上,樂怡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單位。等畢業時,她被留校,在她們財經外語係做了英語教員。
我準備出國的消息越傳越遠,以至於我們班被分配到北京財政部的張東都聽說了。而且,在7月份,他借到大海市出差的機會,特意找我聚一聚。其實,他最近一段也在忙乎出國的事。他見我,是想群策群力,共商“出國大計”。
張東和我不僅是同一個班的,而且我們還是同一個寢室的。我們寢室一共哥8個,按年齡排,我年歲最大,被尊稱“老大”。張東排行倒數第二,尊稱“老七”。因為其身高和體寬的尺寸差不多,人送外號“張胖子”。
人們見張胖子第一眼時,誰都會認為此兄是一個呆頭呆腦,憨態可掬,人見人愛的大胖小子。可時間一長,隻要你稍加留意,你就會發現,這小子絕對有道眼。
別的不說,就說這小子畢業時能不聲不響地進財政部工作,你能說他是個一般人嗎?更與眾不同的是,能進國家各大部委的學生,大都在分配之前,就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他是靠什麼人幫助自己進京的。可人家張胖子,到今天,我們班的同學都不知這小子的後台是誰。
當感覺這小子是個挺陰的主兒後,我就不太願意與他交往了。畢業後,來往的次數就更少了。我都不知道這哥們是怎麼知道我單位電話號碼的。
為了不尷尬,我把我們係留在大海市的另三位男同學王曉、餘挑一和席漢滿一起叫來了。我們係留在大海市的幾位女同學,張胖子示意我就別騷擾了。從這點看,這小子不近女色的優點還一直保持著。
因為是我做東,我就把飯局定在了我們樓下的回民飯館。檔次是低了些,但大家都是大學同學,也就無所謂了。
樂怡跟他們都很熟,她也下樓到飯館坐了一小會兒。
我突然發現,我們畢業沒幾年,哥幾個全都學會說話了。什麼嫂子長、嫂子短的,把樂怡恭維得迷迷糊糊。其中,還是張胖子最會講話。那哥仨個的讚語主要集中在嫂子漂亮、年輕、氣質好的層麵上。而張胖子卻反複說,樂怡是位百依百順的妻子。這句讚語,也令我很受用。
樂怡陪著寒暄了一會兒,就回家了。我們幾個老爺們正式開始進入酒局了。
寒暄從打籃球話題開始。隻要有我在場,我們係的同學都會不自覺地談談籃球方麵的事。因為,我是我們學校首屈一指的籃球明星。在中學時,我在我們縣的少年體校訓練過一段時間。所以,在這些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大學生眼中,我簡直就是球星了。上學那會兒,張胖子幾次想以給我打早飯為條件,讓我教教他帶球過人的動作,但我一次都沒答應他,因為他太沒有運動天賦了,手比腳還笨,收他做徒弟,會辱沒我一世英名的。
扯完閑篇後,言歸正傳。張胖子問我為啥要出國。不等我回答,那哥仨像出過國似的,把美國描繪成了天堂。
人想去天堂,還需要理由嗎?
稍靜一靜之後,我問張胖子:“你在電話中跟我講,你現在正在辦出國手續呢,是吧?難道你還不願出國嗎?”
張胖子“唉”了一聲,一杯啤酒仰脖而下。放下杯子,滿臉愁容地對我說:“老大,還有你們哥幾個。我這次來大海市,就是想征求一下你們意見的。我是該出國呢,還是不該?”
席漢滿與王曉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胖子,你是不是喝高了?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張胖子委屈地說:“我這是公派,和老大因私外出不是一回事!”
那哥仨一通爆笑。王曉說:“老大自己花錢都掙命似的想出去,你花公款出國還猶豫個啥?
我暗示了一下王曉打住,說:“咱們先聽聽。讓老七把話說完。”
張胖子一句話,一口酒,把他的事叨咕了一遍。聽完後,我們才明白,實際讓他鬧心的是:他目前該不該出去。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給中國財政部一個到美國哈佛大學讀貨幣與財政專業的碩士學位的名額。這個名額被分給張東所在的司。分管人事的司領導已經找張東談過話了,這個名額指定給他了。張東上個月也就開始辦理護照了。
此消息不脛而走。張東他們司有一位我們學校畢業的大師哥。這位師哥聞知大怒。多次找領導鬧,一心想把這個名額從張東手中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