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華山派眾人到了洛陽,在一家大客店投宿了。林平之單身到外祖父家去。嶽不群等眾人都換了幹淨衣衫。令狐衝此次出來匆忙,未帶什麼幹淨的衣裳。靈珊與娘親一道去街上給令狐衝買了一件青色錦緞的外衫,複又買了幾件其他換洗的衣裳。
靈珊走到令狐衝身前,道:“大師哥,我與娘親給你買了件新衣裳,你換上看看?”
令狐衝疑惑道:“今日為何要買衣裳?是甚節日嗎?”
靈珊笑道:“待會兒林師弟要請咱們到他家去,咱們自然要穿的體麵點,免得被他金刀門笑話了去。快,大師哥,你快穿上試試,這衣裳可是我親自挑的。”
令狐衝心中寬慰,可一想到師傅這一路,有意讓小師妹與林師弟呆一塊,小師妹一找自己講話,便會被師傅叫開,且此次什麼地方都不去,偏偏要去萬裏迢迢的福建作客,不言而喻,自是想將小師妹許配給林師弟了。到洛陽是去見他家長輩,說定親事;到了福建,多半便在他林家完婚。我是個沒爹沒娘、無親無戚的孤兒,怎能和他分局遍天下的福威鏢局相比?林師弟去叩見外公、外婆,我跟了去卻又算甚麼?
“大師哥你想什麼呢?快試試衣裳。”靈珊提著衣裳在令狐衝麵前道。
令狐衝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下,脫下自己的外袍,複有穿上了這件新衣。
“大師哥快快快,轉過來給我瞧瞧。”靈珊急道。
令狐衝現下心情鬱結,苦著臉轉過身,張開雙臂在靈珊麵前轉了一圈。
“哇!!~~大師哥好帥的說~~~快快快,快出去給各師姐們瞧瞧去!!”靈珊開心不已,上去牽了令狐衝的手便往外拖。
令狐衝扯回靈珊:“給她們瞧做甚。她們與我又有何幹,我還是換回原先的衣裳吧,這衣裳我穿不慣。”
靈珊見大師哥似心情不好,便上前道:“大師哥你不喜這衣裳嗎?”
令狐衝道:“大師哥未有不喜,小師妹挑的自然是好,大師哥從未穿過如此好料的衣裳,怕這麼好的衣裳若被自己一個不慎弄汙了,豈不心疼。”
“嘻嘻。大師哥若喜歡,以後我便都給大師哥買這料子的衣裳。愛怎麼髒了去,也不心疼。”靈珊開心道。
望著眼前的靈珊,令狐衝心疼不已,師傅他老人家當真想將小師妹許配給林師弟嗎,那自己,自己怎麼辦,師娘,師娘也同意嗎,小師妹自己又是如何想的?
令狐衝想開口問了小師妹去,可望著眼前一派天真的靈珊,令狐衝終是問不出口。
“大師哥你怎麼了嘛?我為甚看你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靈珊急道。
令狐衝強顏笑道:“大師哥未有悶悶不樂,小師妹你多心了。”
靈珊站在令狐衝的麵前,指著令狐衝的一張苦瓜臉道:“還說未有,你瞧瞧你這臉,好似別人搶了你多少銀子似的。”
令狐衝握著靈珊的手,淺笑著說:“大師哥隻是想到現下內力全無,心情鬱結而已。”
靈珊一聽原是如此,趕忙安慰道:“大師哥你放心,過不了多少時日,那薑大哥便可把那上乘的內功心法弄來了,倒時你的內力便可恢複如初,隻怕比原來的還要強上許多。”靈珊複又一想:“稍許,我們隨爹爹拜會過林師弟的外公外婆後,便叫上陸猴兒一同出去走走,別老悶在這屋子裏。如此可好?”
“小師妹,你不在那多呆會兒嗎?!!”令狐衝驚喜道。
“我在那多呆會兒幹嘛?我與他們又無什麼話可說,還不如陪著我家的親親大師哥,一同出來好好逛逛這洛陽城來的有趣。”靈珊見令狐衝終是有了笑臉,也是開心。
令狐衝忍著心中的雀躍心情道:“好!那我們等下便喚上陸猴兒一同出去好好逛逛。”
“嘿嘿,走!現下先向師姐們隆重推出我親親大師哥的帥氣造型——暴發戶型。”靈珊嘿嘿地打趣道。
令狐衝笑道:“暴發戶是暴發戶,不過這暴發戶是小師妹你,而非大師哥我。嗬嗬,現下大家都說小師妹你是小富婆呢,哈哈哈。”令狐衝現下心情大好,自是與靈珊嬉鬧起來。
“誰說的,我要滅口!”靈珊指著天一派嚴肅。
“大師哥說的,你來滅吧。”令狐衝一刮靈珊的小俏鼻子便奔出了門。
隻聽得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嶽大掌門遠到光臨,在下未曾遠迎,可當真失禮之極哪!”
嶽不群知是金刀無敵王元霸親自來客店相會,和夫人對視一笑,心下甚喜,當即雙雙迎了出去。隻見那王元霸已有七十來歲,滿麵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白須飄在胸前,精神矍鑠,左手嗆啷啷的玩著兩枚鵝蛋大小的金膽。武林中人手玩鐵膽,甚是尋常,但均是镔鐵或純鋼所鑄,王元霸手中所握的卻是兩枚黃澄澄的金膽,比之鐵膽固重了一倍有餘,而且大顯華貴之氣。他一見嶽不群,便哈哈大笑,說道:“幸會,幸會!嶽大掌門名滿武林,小老兒二十年來無日不在思念,今日來到洛陽,當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說著握住了嶽不群的右手連連搖晃,喜歡之情,甚是真誠。嶽不群笑道:“在下夫婦帶了徒兒出外遊曆訪友,以增見聞,第一位要拜訪的,便是中州大俠、金刀無敵王老爺子。咱們這幾十個不速之客,可來得鹵莽了。”
王元霸大聲道:“‘金刀無敵’這四個字,在嶽大掌門麵前誰也不許提。誰要提到了,那不是捧我,而是損我王元霸來著。嶽先生,你收我外孫為徒,是我王林兩家的福氣,咱們華山派和金刀門從此便是一家,哥兒倆再也休分彼此。來來來,大家到我家去,不住他一年半載的,誰也不許離開洛陽一步。嶽大掌門,我老兒親自給你背行李去。”
嶽不群忙道:“這個可不敢當。”
王元霸回頭向身後兩個兒子道:“伯奮、仲強,快向嶽師叔、嶽師母叩頭。”
王伯奮、王仲強齊聲答應,屈膝下拜。嶽不群夫婦忙跪下還禮,說道:“咱們平輩相稱,‘師叔’二字,如何感當?就從平之身上算來,咱們也是平輩。”王伯奮、王仲強二人在鄂豫一帶武林中名頭甚響,對嶽不群雖然素來佩服,但向他叩頭終究不願,隻是父命不可違,勉強跪倒,見嶽不群夫婦叩頭還禮,心下甚喜。
當下四人交拜了站起。嶽不群看二人時,見兄弟倆都身材甚高,隻王仲強要肥胖得多。兩人太陽穴高高鼓起,手上筋骨突出,顯然內外功造詣都甚了得。嶽不群向眾弟子道:“大家過來拜見王老爺子和二位師叔。金刀門武功威震中原,咱們華山派的上代祖師,向來對金刀門便十分推崇。今後大家得王老爺子和二位師叔指點,一定大有進益。”眾弟子齊聲應道:“是!”登時在客店的大堂中跪滿了一地。王元霸笑道:“不敢當,不敢當!”王伯奮、王仲強各還了半禮。林平之站在一旁,將華山群弟子一一向外公通名。王元霸手麵豪闊,早就備下每人一份四十兩銀子的見麵禮,由王氏兄弟逐一分派。林平之引見到嶽靈珊時,王元霸笑嘻嘻的向嶽不群道:“嶽老弟,你這位令愛真是一表人才,可對了婆家沒有啊?”
嶽不群笑道:“女孩兒年紀還小,再說,咱們學武功的人家,大姑娘家整日價也是動刀掄劍,甚麼女紅烹飪可都不會,又有誰家要她這樣的野丫頭?”
王元霸笑道:“老弟說得太謙了,將門虎女,尋常人家的子弟自是不敢高攀的了。不過女孩兒家,學些閨門之事也是好的。令愛這麼才貌雙全,要找一位少年英雄來配對兒,可還真不容易。”
嶽夫人、王伯奮、王仲強以及華山眾弟子在後相隨。一出店門,外邊車輛坐騎早已預備妥當。女眷坐車,男客乘馬,每一匹牲口都是鞍轡鮮明。自林平之去報訊到王元霸客店迎賓,還不到一個時辰,倉促之間,車馬便已齊備,單此一節,便知金刀王家在洛陽的聲勢。
到得王家,但見房舍高大,朱紅漆的大門,門上兩個大銅環,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壯漢垂手在大門外侍候。一進大門,隻見梁上懸著一塊黑漆大匾,寫著“見義勇為”四個金字,下麵落款是河南省的巡撫某人。
這一晚王元霸大排筵席,宴請嶽不群師徒,不但廣請洛陽武林中知名之士相陪,賓客之中還有不少的士紳名流,富商大賈。本和大師哥約好等這些客套的禮節過後,自己便陪同大師哥一同出去遊玩的,不曾想,自己被爹爹拉著,一直賠笑到宴席結束許久,晚上回了房,隻覺著自己的臉都快笑抽了。
第二日,靈珊睡眼惺忪的出了房門,見令狐衝和陸猴兒已是收拾停當,正準備往外走,靈珊趕忙喚道:“大師哥你去哪?!!”
令狐衝回首扯了扯嘴角道:“陸猴兒說讓我陪他出去走走,小師妹,剛師傅喚你,讓你醒來過去前廳一趟。”
靈珊警覺道:“讓我去前廳做甚?!”
令狐衝低首苦笑:“聽說是林師弟的外婆遣人送來好些禮,師傅讓你過去謝禮呢。”
靈珊驚呼:“不是吧!又要去陪笑臉!我不要去!大師哥你等等我,我與你們一同出去!”
靈珊趕忙回了屋,漱了漱口便奔了出來。
“快快快快快,快走大師哥,免得被爹爹逮到。”靈珊不複焦急。
令狐衝扯了靈珊道:“如此似是不妥,呆會兒師傅尋不著你可如何是好?”令狐衝憂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