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坐在房間裏的鏡子邊,我慢慢悠悠地給自己做一些妝容。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是很悲傷的。
我極其反感昨夜那個殺千刀的“暴發戶”。一身的銅臭味,仗著姑娘稀罕他兩個臭錢就為所欲為,姑娘我從也就從了,他偏偏還臭毛病一大堆,伺候不好又摔杯子又吐唾沫,也不看看自己年齡當我爺爺沒準都夠了,我對著鏡子,想象那個男人昨天就站在這兒摟著我的小腰身,就忍不住一個勁兒地抖落衣服。
好吧,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在紅樓界混了一年有餘的聰明女人應該發出的牢騷,但腦子有時候真的不由自己控製,眼淚沒頭沒腦地就往出湧。
滅仔,姑奶奶好想你啊。
話說回來,雖然擁有了一些不接活的時間,但我還是沒有見到我強壯的滅仔。我在的樓是整條街裏鼎鼎有名的地兒,叫做“雀躍樓”,名字很活躍的樣子,卻也是紀律最嚴明的一個院兒。沒有什麼確鑿名目的大事,想踏出大門簡直比登天還難。
所以,哪怕是這樣天氣晴朗又不用接活的大好日子,我依舊隻能一個人坐在這兒火冒三丈地過濾那些惡心男人的嘴臉,已達到吃不下飯保持身材的好效果。
“牡丹,尤兒,芊芊,小飄!你們四個到我屋裏來一下。”媽媽的聲音從大廳裏傳了上來,我看看鏡子裏有些浮腫的眼睛,急忙冰敷了一下,匆匆聽招呼下樓了。
要知道,在青樓裏,遲到一點兒最多遭媽媽罵幾句,容貌上出什麼問題,可能會被姐妹們背地裏笑話好幾個月呢,這點兒得失利害,我還是分得清的。
果然,當美女小飄悠然地飄進媽媽的房間時,三位姐姐已經就坐了。
牡丹是樓裏的老人了,聽說前些年也紅過,最得意的時候還有皇族的一個遠方王爺捧。這些年卻不行了,人老珠黃,自然抵不過小十幾歲的丫頭們,來這些地方的男人,不就喜歡女人那點兒水靈勁兒嗎?老皮老肉地掐一把都不會疼,男人玩得也就沒了那份快樂。
尤兒和芊芊卻不像牡丹,她們都是新人,我比起她們也隻是晚進樓裏一年左右的時日,尤兒靦腆,上手甚至還比姑娘我晚一些時候。這些人最好套近乎,別人都不怎麼把她們放眼裏,隻要推心置腹地叫一聲姐姐,她們便能覺得心裏暖和。
隻是不知道,媽媽把這些人招呼在一起,是怎麼個意思?我在心裏暗暗盤算著,卻也不礙著朝幾位作揖。
“媽媽,小飄今天身體有些不適,耽誤了媽媽招呼,請媽媽恕罪。”有些時候聲音甜膩一點兒不僅能迷倒男人,但女人也多少是有些用的。不過分寸把握是個大功夫,甜膩地輕了些達不到效果,膩過了會讓姐妹們心裏犯牢騷。這點兒,我多少是留意些的。
“不打緊,你坐吧。昨晚那張官人以前也來過,拿錢折騰人的主兒,你們年輕,身子骨多少比幾位姐姐們強,得多擔待。”
“是。”我嘴上答應著,心裏又暗暗罵了一句,便笑著坐在芊芊邊上。
“今天找你們四個,是個好事兒。”媽媽說著,抿一口茶水,這老女人近幾年來生意紅火,跟不少大人物打過交道,自己也學得有模有樣的:“牡丹是老人了,規矩都懂。你們三個新來的,媽媽對你們狠,那是對你們好,現在你們也懂規矩了,也大小有點名聲了。媽媽也得對你們好點,畢竟你們是我賺錢的營生啊。”
“媽媽您別這麼說,您對我們一直都好,姐妹們都看在眼裏呢。”芊芊接著話茬笑眼盈盈地。
“都一年多了還沒點眼色,咱們怎麼想的老太太會看不出來?插話都插不對時候。”我承認有些時候我實在覺得這幾個患難姐妹腦子不夠使,不禁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果然,媽媽並沒有搭理芊芊的刻意討好,而是繼續不動聲色地往下說:“牡丹那個小丫鬟,前年贖身回家種田去了,這兒年沒有合適的,也就空下了。媽媽一直記在心裏,實在是沒有機會找。”
牡丹似乎不屑於理她的這套言論,一言不發地聽下文。
“前幾天啊,來了一批丫頭,其中有那麼幾個實在是教化不通,腦子呀,就沒有這根弦兒,”老太太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說句實在的,哪個姑娘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不是被逼到絕路上,誰往這些泥坑裏鑽呢。
“你們四個一人分一個吧,怪累的,有個人伺候,過得舒服點兒。”媽媽說著拍拍手招呼那幾個丫頭,幾個人一個挨一個滿臉漲紅地走進來,灰頭土臉地,不怎麼入眼。
我假裝不在意,卻也小心翼翼地端詳。
我就說嘛,這幾個丫頭要是好看點兒,打死媽媽也不會放過她們,看起來,她們就是想入行,樓裏估計也得考慮買賣賠不賠本呢。
更何況……
我承認我那一瞬間的表情有些誇張,最後那個怎麼又黑又壯?媽呀,這種款式類型也敢送到青樓來,真是對不起廣大消費者。
但是看著看著,我突然開心地笑起來,姑娘我終於知道這個女人來這兒的原因了,皇天不負有心人呢!
上天一定是憐惜我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