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已經被侍衛帶了下去,太後也沒有從禦書房中再出來,這一日的早朝,就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下結束了。
“退朝!”唱禮太監的聲音仿佛是消融在大海中的水滴,沒有激起任何反應。所有的官員仍站在原地,直到蕭承鈞率先走出了極天殿,剩下的人才遲疑著向外挪動了腳步。
“三弟!”蕭杞風叫住了他,“何必走的那樣急,許多日子未見,不若去我府中坐坐,一敘別情?”
蕭承鈞眉目絲毫未動,淡淡道:“一切都好,多謝二哥掛心。”
蕭杞風嘴角的笑意凝固了,語聲也清冷了幾分:“承鈞,如今的時勢你難道還看不清楚麼,眼下隻有你我聯手,才能……”
“二哥,”蕭承鈞打斷了他的話,“我對皇位,並無覬覦之心。”
“倘若它落在的就是你的頭上,又何談覬覦?若是你並無此心,當日入宮時,又何須借著傷勢複發的名頭不向太子下跪?”
“隨你怎麼想好了。”蕭承鈞冷冷丟下這樣一句話,隨即轉首離去。蕭杞風站在他身後,清朗麵容乍然浮現出一絲詭譎的笑容。
“想要置身事外?蕭承鈞,你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低如蚊蚋的聲音,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沒有別人能聽到。
懿旨已發,事情的節奏陡然加快了許多。短短三日內,太後連發二十一道懿旨,迅速將帝都的各方勢力均衡重組,意在為新帝創立一個相對平和的朝堂。而這些旨意中最重要的,就是冊立桓王和靖王為輔政親王,協同新帝處理朝政。
原右相龐楚上表告老還鄉,卻未被允許,隻是被遷為禮部尚書,領了個閑職罷了。而空缺出來的右相之位則被淳於剛所頂替,從此開創了錦朝左相掌文右相掌武的局麵,以文武分治劃分朝堂格局。
表麵上看來,兩位親王身居要職,然而上有新帝和太後,下有兩位丞相,手中的權力實在是微不足道。更重要的是,太後冊封淳於剛之子淳於寒川為朔遠侯,執掌十萬兵馬大權。這樣一來,蕭承鈞和蕭杞風手中的兵權就被分去了大半。然而太後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既是為了趨避外戚之禍處死皇後,新帝隻能多多仰仗兩位叔父的教導了。
這一場權力的置換中,真正獲益的似乎隻有淳於氏一族了,在皇族的內鬥中得到了絕對的軍權。高氏雖有太後和首輔,但畢竟都是已近暮年的老人了,而高氏子孫中卻鮮有才能之輩,前景堪憂。
不過好在局麵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了,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元月初一正式舉行。隨著神官的唱禮聲,金色的帝冕被鄭重地佩戴在九歲的蕭允尚頭上,宣布了錦朝新任的帝王。
已經升為太皇太後的高氏木然地坐在龍椅後麵,麵容在層層的脂粉掩蓋下顯得格外蒼老。透過蕭允尚稚嫩的身影,她依稀看到了記憶中那個活潑嬌俏的女孩子,那是她的嫡親侄女,也是她多年來在深宮中的唯一親人。
那日在冷宮中,她笑著拿起白綾,最後叫了她一聲“姑姑”。
她說:“姑姑,您和父親早就商議好了是嗎,為了允尚的皇位,就要放棄我的生命?”
她說:“果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些年來我殘害了他那樣多的妃嬪和子嗣,就算是我償命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