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的規矩向來是逢單日行早朝,百官齊聚在極天殿議事,而不開早朝的日子裏,皇帝也會傳召一些臣子單獨在禦書房議事,不過多半會是些緊急的事情。
就在朝堂上為了廖安上表一事爭論不休的第二天,諸位大臣都以為太皇太後一定會召集臣子繼續商議此事,是以都起了個大早,冠帶整齊地在家中候著了。誰知一直等到太陽西斜,也沒見宮裏傳出來半點傳召的影子。
然而第二天早朝時,皇上和太皇太後竟再也沒有提起涿郡的事。當中書令王荃試圖提起皇上對這件事的重視時,卻被太皇太後冷冷打斷:“廖安一事,皇上自然會處理的,爾等不必再提。”
王荃的好意碰了個釘子,隻有諾諾應是。在退回隊列時,他無意中抬眼一瞥,卻發現平日裏站在文官首席的桓王蕭杞風並未出席早朝,頓時恍然大悟。分明是蕭杞風已經去處理這件事了,自己還這樣冒失,幸而沒有被太皇太後怪罪。
蕭承鈞站在武官那列的首位,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龍椅後的簾子,神色凝重。垂簾聽政用的簾子是以鮫綃紗製成,從外麵看去雖然看不清楚麵目,但身形還是能看的比較清楚。而此刻正恭敬地站在太皇太後身側的女子,卻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蕭承鈞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能穿著皇後朝服站在那裏的隻能是衛琬,然而簾後那人的身形與衛琬雖然相似,但那樣的姿態,卻讓他起了疑心。
此刻的衛琬,正坐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上,向著南方一路前行。車廂並不寬敞,隻能容下兩人對坐,和衛琬麵對麵的是太皇太後指派給她的大內侍衛孟亭翊。
孟亭翊是所有大內侍衛中為數不多的女子之一,錦朝自建朝以來便設立了大內侍衛一職,大部分人都是在宮中站崗守衛,而另外一少部分,則直接聽命於皇室,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譬如眼下,護送錦朝的皇後去涿郡。
坐了大半日的馬車,衛琬疲憊地靠在身後的板壁上,閉上了眼睛。
在剛剛聽到密旨時,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閉上眼睛,昨夜的對話漸漸浮現在腦海中,至今仍餘震驚。
“哀家要你立刻起身前往涿郡,趕在蕭杞風之前,將廖安這個麻煩解決掉。”太皇太後在深夜將她傳入懿安宮,下了這樣一道詭異的命令。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我一個女流之輩,要如何去做這樣的事情,何況,身為皇後,怎麼能擅自出宮?”
高氏嘴角掛上了嘲諷的笑意,“隻要有哀家的命令,你哪裏去不得?”
“可是……”稍微遲疑了一下,她才問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去?”朝中臣子如此眾多,首輔大人門下門客幕僚無數,甚至有最簡單的途徑,隻要用錢就可以買殺手殺掉廖安,為什麼,偏偏要她去?
“很簡單,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高氏簡潔地說,衛琬所有困惑不解的神情,倒映成她眼中的一絲狡黠。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廖安如何有自信上那樣逆反的奏折嗎?還有,蕭杞風為什麼要在這樣風口浪尖上自請前往?”
衛琬垂下眼眸,低語道:“臣妾不知。”在剛剛接觸到這些事的時候,腦海中也曾浮現出過這些疑問。然而,卻有一種本能的抗拒讓她不想去了解和追尋真相,她的願望很簡單,隻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想再卷入到任何是非中去。
高氏清冷的語聲不可抗拒地鑽入耳中,“衛琬,你究竟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呢?”
她霍然抬眸,“我沒有逃避……”
高氏微微前傾了身子,目光中有著探究的神氣,“難道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你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巧合?你隻是左相家不受重視的女兒,為何會與兩位王爺扯上瓜葛,又為何會被哀家選定為允尚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