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換過衣裳後,衛琬便去了元慶宮探望蕭允尚。這幾個月來,蕭允尚被蕭杞風囚禁在長慶殿中,原本就不甚好的身子經了這一番折騰,更見消瘦。
不過好在太醫診治過後,說是沒有什麼要緊,開了些安神的藥,說是靜靜養一養就好了。但蕭允尚卻消停不住,自被救出後不過歇息了一兩日,便強自掙紮起來處理朝政。
這次蕭杞風逼宮之舉,讓朝堂上的大小官員都不得不表明一個立場。淳於氏父子忠於皇帝,亦被關押在天牢多日,若不是蕭杞風愛惜將才,兼以唯恐引起朝堂群臣的恐慌,怕是早就丟了性命。
如今蕭杞風事敗,朝堂上下勢必麵臨著一場清洗。為著江山穩固,所有曾有過二心的臣子是不能再用,然而若是一次清洗過甚,又恐出現朝中無可用之人的情形,委實教人大傷腦筋,是以蕭允尚已一夜未眠,仍未想出萬全之策。
見衛琬進來,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仍埋首在案前奮筆疾書,不經意問道:“這麼一大早你去了哪裏?”
那日救出他後,衛琬並不曾告知他與善琳公主的協議,而是一把火燒了桓王府,謊稱蕭杞風已葬身火中。是以今日送蕭杞風離開,她才要親力親為,眼看著蕭杞風和善琳離開帝都,此事才算了結。
見他這樣問,衛琬隨口答道:“去長慶殿看澤兒了,聽聞他昨夜裏有些不舒服,所以過去看看。”
蕭允尚手中的筆在紙上無端一頓,他的唇角挑了挑,將筆丟在一邊,“澤兒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他的語氣一如平常,但眼角劃過暗光卻讓衛琬無端心驚,小心翼翼地答道:“小孩子在冬天最容易有個頭疼腦熱的了,吃了藥已經好多了。”
蕭允尚從一堆書紙中抬起頭來,神情似笑非笑,手背上卻忽地青筋暴起。
他揚手將一疊紙扔到衛琬身前,冷然道:“這是宮門侍衛半個時辰前送來的奏報,當時朕不曾叫他們攔下你的馬車,就是以為你會給朕個交待。”
長久的沉默,衛琬知道,蕭允尚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她雖然一早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是瞞不過去,卻也未曾想過會暴露的這樣快,看來,蕭允尚已經很好的掌握了朝堂內外的勢力。這一場變故後,他……又成熟了許多。
她自嘲地勾起唇角笑笑,直直地跪了下去,“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這些天來她亦清減了不少,厚重的朝服穿在身上,臃腫的狐皮領子更襯得她臉兒尖尖,神情疲憊。蕭允尚握緊了拳頭,努力壓抑著嗓音中的怒氣,“皇後,朕要的是你的解釋,不是要你請罪!”
衛琬抬起一雙清澈眼眸,一字字道:“臣妾無話可說。”
蕭允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直直瞪視著衛琬,嘴角抿得緊緊的。他已經十三歲了,身量已然長成,雖然骨骼身架稍顯稚嫩,身上的玄色衣袍卻添了幾分老成,再也不能讓人把他當作孩子看待。
良久,他才咬牙道:“皇後,之前澤兒受傷後,你可還記得朕與你說過什麼?”
衛琬略一沉吟,便回答道:“皇上說過,那是唯一一次原諒臣妾,若是再有第二次,過往恩情便一筆勾銷,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