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所有人驚魂未定,淳於暖河已經撲上去抱著元霜大哭起來,淒厲地控訴聲辨不清字句,隻能隱約聽出“屈打成招”、“酷刑折磨”幾個詞。淳於暖河這一招極是狠辣,直接將害死元霜的責任推到了衛琬身上。
院外的人聽到聲響都衝了進來,淳於暖河起身想要撲在父親懷中,卻剛剛起身就軟軟倒地,一時間院內亂成一團。最終這一場鬧劇,以元霜的死無對證而終結,淳於剛見愛女傷心昏厥,已然怒不可遏,衛琬這一趟相府之行,可算得是铩羽而歸。
那兩名訓誡司的太監更是招來了無妄之災,當下被革除了職務關在訓誡司裏,平日裏都是他們拷問別人,這一遭倒是輪到別人來拷問他們了。然而兩人隻是一味喊冤,說元霜死的蹊蹺,就算是他們行刑力度有失,也不至於死得那麼快。
當夜月光樹影下,衛琬散發赤足坐於庭院中,一壺清酒燒盡胸中所有積鬱。
冥羽穿花拂柳來到她身邊,沉聲道:“梓奇已經驗過那婢女的屍身,她並非死於杖責,而是劇毒入口,瞬間毒發猝亡。”
衛琬聯想到元霜死前淳於暖河曾接觸過她,就在那時將毒藥度過了她也未可知。然而她的眼神清明了一個瞬間就再度黯淡,“知道了又如何,總歸是死無對證了,那封通敵密函究竟是出自誰手也不重要了,”她的眸光投向了遠方,“一人之力終究是渺小,到了如此地步,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冥羽見她已然半醉,知道眼下再說什麼都是枉然,於是退了幾步道:“我去叫紅鶯來照顧你。”
衛琬沒有看他,隻是舉起酒壺將壺中的酒液灌進喉嚨,隻為了那一瞬間的灼燒感,可以緩解心頭的煎熬。
她鮮少飲酒,不過是一杯半盞的量,今夜這一壺喝下大半,整個人都有些迷糊起來,身子一歪就靠在身後的石階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喝酒就有這點好處,不必擔心睡不著,雖然這樣睡也不見得怎麼舒服,許多清醒時不願去想的往事都借著酒意湧到了心口。朦朧中似乎有人扶起了她軟垂的頭,讓她靠在懷裏。
衛琬半睜著眼睛,卻怎麼也看不清來人,她輕笑出聲,“紅鶯,本宮……是不是很失敗?到了這種時候,隻有你還在這裏……我好累啊……”
依稀還是舊年時光,那年她從相府偷偷跑出來,在龍華寺等待心上良人,等來的卻是眉目性子都張揚到了極致的他。
不同於蕭杞風與她私會時的小心翼翼,他會帶她去酒樓飲酒,會去城外策馬奔馳,甚至連一生中唯一一次求娶,也是在邊關城樓上的獵獵風聲中,張揚如斯,刻骨銘心。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肯因為她俯首稱臣,袖手江山,卻還是躲不過馬革裹屍英年早逝。
她又恍惚記起,在龍鳳花燭下揭起她蓋頭的那個孩子,已經長成了俊秀英武的少年。過去的時光應該還是美好的,雖不是尋常夫妻的樣子,但至少還有相敬如賓一同進退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