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說,那個島全是原始的森林和珍奇動物,特別值得一去。要是我有時間我肯定早就去了。”大齡男又主動地接過了話。
要是他不開口,我還覺得挺有興趣,但他一開口,興致全無。因為他是班裏出了名的大話王,說的話沒有幾句靠譜的,還都特別誇張。“這個地方特別特別美!我五年前來的時候就不想回去了。”大家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到了那裏才發現絲毫沒有他所說的美景。“那個餐館特別的好吃!是我在洛杉磯吃的最好吃的一家海鮮!”大家去了以後才發現那裏已經關張半年多了。“快幫我也買張票!那個演出我一直想去看!”結果他卻把看演出的事忘得一幹二淨,生生讓票作廢了。
“我不去。”我毅然決然地說。
“你不去一定會遺憾的喔。”大齡男又不由自主地從嘴裏冒出了台灣腔。
“惡不惡心。不會好好說話呀,遺憾死我也不去。”我最恨的就是大陸人學台灣人說話。意誌不堅定的大陸女孩基本不到一個月就開始滿嘴混合式的台灣口音,就連逛個街都會把“加油喔”掛在嘴邊。像我這種一點台灣腔沒沾還把身邊的台灣同學都帶著說北京話的基本沒有。“心怡!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我給我‘馬嗎’打電話她都問我這是什麼口音!從沒聽過!我好傷心喔!”一個班裏的台灣女孩在一周前這樣跟我抱怨。
“怎麼了?我一直這樣說話呀。”大齡男解釋道。
“你一東北大老爺們兒說話嗲了吧唧圖的是個什麼呀?”我鄙視他。
旁邊的Shelly已經樂得不行了,周圍的同學也都麵帶微笑地看著好戲。大齡男可能覺得有點掛不住麵了,有點生氣地對我說:“你就不會好好說話呀?我招你惹你了?你怎麼跟你男朋友就不這樣呀?”
我麵帶微笑:“我跟我家爺還真沒這麼說過話,情不自禁的全是鶯聲細語。”
“心怡,你怎麼一提你家爺就能美成這樣?他什麼時候娶你呀?”身邊麵泛花癡的Shelly拖著紅紅的腮幫子看著我問。
這下可好,時局馬上就變了。本來明顯站在上風的我一下氣勢盡失。大齡男在幾個月前不知從哪裏八卦來的消息,知道一些我和老頭之間的事情,從那以後,他就時不時地挑撥離間。雖然每次他說的話都有些在理,聽上去像是為了我好,但還是把我煩得經常狗急跳牆,一通亂咬。Shelly的這個問題不但為大齡男徹底翻了身,還讓他得意之極。他笑吟吟地低下頭,假裝喝著碗裏的湯,等著我的回應。就算他用眼鏡遮擋著他那陰險而猥瑣的眼神,但還是被敏感的我一下就察覺到了。
我吸了口氣,咬緊牙關,一邊拿起手邊的茶杯一邊輕聲說道:“快了,這不等我畢業嗎。”
“心怡,你要是辦婚禮一定要通知我們啊,最好給我們包機去北京。”坐在對麵的James操著一口南方口音說。
“對對對!我們都要去!”周圍的同學紛紛起哄道,隻有大齡男,一句話沒說,繼續微笑著低頭喝湯。
我強顏歡笑著對大家說:“要是這樣,那我們一定不辦婚禮了,太貴。”
大家都表示不同意,說婚禮必須要有。就在這熱鬧的時候,大齡男突然冒出一句:“心怡,到時一定告訴哥,哥一定送份大禮給你。”
席間,大家分別聊著自己的戀愛和家眷。有的馬上要來美國玩;有的已經來過了;有的等著畢業典禮再來。幾個始終表示還單身的男女其實背地裏也一直沒有斷過類似的事,這種秘密在留學生的圈子裏沒有任何藏身之地。我經常說老頭工作的圈子亂,老頭則每次都會反駁道我們留學生的圈子才是真正的亂。其實想一想,有哪個圈子不亂?隻要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一定會亂。不管是利益驅動也好,寂寞難耐也罷,隻要你的心思動了,接下來就一定不再是平靜的生活。我十分明白這點,所以才一直努力讓自己的圈子越來越小,越來越安全。眼不見,心不煩,沒有了誘惑自然也就沒有了念想。
我的年夜飯從Shelly的問題之後就已經結束了,飯桌上隻剩下一副臭皮囊在應付著大家的聊天和問話。直到大家散了,大齡男還不忘再最後挑釁一句:“哥祝你早日結婚!”
一路上,我煩得不行,本想聽聽歌緩解一下,可誰想這一聽到把心裏的惆悵徹底都勾了出來。每逢佳節倍思親,本來沒能在家過年就讓我夠難受了,再加上寂寞的夜晚一個人邊開車邊聽情歌,眼淚情不自禁地就在大年三十的夜晚流了出來。不吉利呀不吉利。
到了家,周姐和她男人又出去夜遊了。我關緊門窗迅速躺在了床上,努力讓自己頭腦空空盡快進入夢鄉。可越是想睡就越睡不著,在床上變換著各種姿勢,可腦子裏還會浮現出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拿起身邊的手機,坐在床上給家裏打了過去。
現在是北京的下午,家裏人都在忙著包餃子。我先是跟家人拜了年,然後就開始跟小表弟胡扯。小表弟說話很不清楚,十句有五句我都聽不明白,還得舅媽在一邊翻譯。但每次聽見小表弟的聲音都能讓我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家人問我年夜飯跟誰吃的,吃的什麼。我說跟同學吃了烤鴨挺熱鬧的。他們知道後很高興,還跟我說以後像這樣的聚餐應該多參加參加。
跟家人通了電話,我心裏也好受了些。躺在床上,給老頭發出了一條短信:“多吃點餃子,方便了別忘打電話,我愛你。”便轉頭睡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就被電話吵醒了。是老頭,我一如既往地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激動萬分。
“喂!小東西!”還沒等我說話,他就已經在電話那邊大喊了。
我一聽就知道他是喝了酒,而且還喝得不少。電話裏傳來一陣鞭炮聲,和很多人尖叫的聲音。
“你能聽見嗎?”他繼續喊。
“聽到了!你幹嗎呢?”我的嗓門也不自然地放大了不少。
“我們全組在樓下放鞭炮呢!你等著!”
還沒等我回話,老頭就邊喊邊跟身邊的人說:“快快!這個讓我放!”
我身臨其境般坐在床上捂著另一隻耳朵不停地樂著。
“親愛的!你聽著嗎?!”老頭大喊地問我。
“聽著呢!”我也大聲地回。
“這鞭炮是給我們家小心怡放的!過年好!希望你永遠快樂!!”
一連串“劈裏啪啦”的巨響像是快要把電話給震碎了。我的眼睛像是被鞭炮的濃煙給熏著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鞭炮的巨響足足維持了半分多鍾。停了之後,老頭哈哈大笑地說:“哈哈!又過了一年!祝咱倆在新的一年都順順利利!開開心心!我愛你!”
就像是晴天的雨,雖然還流著淚,但我的心裏早已幸福無比。不隻是因為他的這番話,還因為像這樣輕鬆開心的語言我已經很久沒有從他嘴裏聽到了。我希望此刻我就在他身邊,抱著他,親吻他,拋開一切煩惱,陪他一起度過這個喜慶的大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