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哪位公子在此,請現身相見。”
所有人也都驚呆了,那枚鐵蒺藜說明屋裏的人並不是馬如龍,而是唐門中人,除非唐門和馬如龍已串通一氣,但這是不可能的。
門開了,一個年青人探出頭來,滿臉警惕迷惑的神情,問道:
“朱老板,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帶著人打上門來意欲何為?”
朱三和樂廣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險些氣得吐血,這哪兒是馬如龍,分明是唐門的唐十。
朱三大名朱廣生,在外的身份是長安廣生堂老板,廣生堂是京城最大的藥材鋪。朱三在江湖中疏財好客,倜儻風流。
與唐九唐十兄弟臭味相投,交情匪淺。
當然他的真實身份連唐鈴也不知曉,更不要說唐九唐十兄弟了。
“十兄,你在這裏作甚?”朱三雖然長鬆了口氣,卻有被戲弄之感,火氣騰的竄上頂門,話中也是火藥味十足。
孰料唐十比他火氣更盛,走出門來怒道:
“朱老板,我做什麼與你廣生堂何幹?我既沒偷你家藥材,又沒拐你的相好的,你興的什麼師,問的哪門子罪?”
朱三冷嗬嗬笑道:
“你若是做了這兩件事,我不過一笑置之,提都懶得提,此番事出誤會,改日當擺酒向十兄賠罪。”
唐十悻悻道:“這樣說還差不多,朱老板,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他和朱三相交多年,卻也知道朱三雖豪爽,卻從不趟江湖中的混水,而今見他以武林健者的麵目出現,亦不免驚詫。
朱三心中的火氣怒氣全泄了,他知道唐十一定是和哪個女人在此鬼混,卻被自己無意中撞破了好事,他一定是以為那女人的丈夫帶人上門來捉奸,他在屋裏不知受了多少驚嚇,想到這裏,他不禁莞爾一笑。
“你笑什麼?你成心的是不是?”唐十看到他一臉奸笑,火氣又頂上來,朱三擺手道:
“莫怪,莫怪,在下的是無心之過,豈有成心攪十兄好事之理。”
他想到被弩箭射中,掉進陷阱的屬下,複發一歎,這筆買賣是淨賠了,想找回場子都不可能。
樂廣和唐十交情泛泛,但因唐鈴的關係,也不好說什麼,他不甘心此事就此罷了,他栽了個大跟鬥,總得知道栽在誰手上,這滿院子的機關陷阱絕對不可能出自唐十之手。
他的眼睛向窗裏巡視著,似乎要透過厚厚的窗紙看清裏麵的人,這當然也無可能,他幹咳了一聲,笑道:
“十公子,你就讓我們這麼站著說話,也不請我們進屋喝杯酒?老朽可是口渴得很。”
唐十早發現他那對老鼠眼不懷好意地向屋內窺探,強抑著沒有發作。
聽他一說便知其意,正想冷顏拒絕,無意中卻瞥見院子裏有兩人手持晶光閃亮的物事,心頭一震,那正是他家造出來的暴雨梨花針。
夜風吹過,掀起一人的衣襟,露出裏麵金線繡的百合花圖案,他霍然醒悟,這才知道朱三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以及他們要幹什麼。
瞬時間他便由憤怒轉為恐懼,他強作鎮靜,喊了一聲:
“珊珊,拿幾瓶酒出來。”
屋裏又走出一人,手裏各提著兩瓶酒,朱三和樂廣都瞪大了眼睛。
這是位三十上下的少婦,勁裝結束,腰間掛的不是雙刀,而是雙排飛刀,他們都認得,此乃魯家掌門人魯仲迪的嫡孫女兒,嫁給了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甘虎。
唐十居然勾搭上了她,真是色膽包天,假若事情敗露,魯家和十二連環塢都不會放過他。
“朱老板,你賊忒兮兮地瞧著妾身作甚?莫不是想勾引妾身,這可不成,妾身隻喜歡小弟弟,不喜歡大哥哥。”魯珊珊巧笑盈盈地把酒遞過來,絲毫不感到難為情。
朱三心裏一陣作嘔,暗恨樂廣多此一舉。魯珊珊出嫁十多年,已害成十多位“小弟弟”了。
她因老夫少婦不安於室,幾乎每年都要鬧出一件風流韻事,魯家和十二連環塢為掩家醜則聯手追擊,魯珊珊因此也得了一個不雅的綽號“虎倀”。
觸之必死也。
朱三接過酒瓶,正欲分給眾人,魯珊珊卻好像聽到了什麼,麵色峻變,橫身擋在唐十麵前,低聲道:“快躲起來。”
他正詫異間,隻聽得牆外負責警戒的人低聲喝道:
“什麼人?不許入內。”
兩聲金鐵交擊聲過後,幾道人影如大鳥般從牆上飛了過來。
魯珊珊一把抱住朱三,口裏大嚷著:“朱郎,我家老鬼追來了,你快走”卻死死抱住他不放,朱三仿佛毒蛇纏身一般,叫道:
“你幹什麼?快放手。”
樂廣笑吟吟地看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他已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要朱三得到風流孽報,他便樂不可支。
一位身著猩紅披風的男子已站在朱三麵前,眼睛直冒火星,厲聲道:
“好一對奸夫淫婦,看到老天還敢這般卿卿我我的。”
朱三一看麵前指認正是時而連環物的總飄把自感戶,這才明白魯姍姍是抓他替唐十頂缸。
他對此倒無怨言,唐十自己不知道,他卻明白唐十可是他們的國舅爺啊,他不再掙脫,反而順勢摟住魯姍姍,笑道:
“甘老總,我和令夫人可不是奸夫淫婦,而是青梅竹馬,自小的交情。
“若不是老爺子被你那不值錢的總瓢把子的名頭迷住了心,珊珊早就是在下的拙荊了,輪得到你來吃醋?
“告訴你,該吃醋的是我,你霸占了我的女人十二年。”
甘虎氣得渾身亂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哪裏知道朱三招蜂引蝶的功夫海內一流,對付捉奸本夫的手段更是高起,十二連環塢根本沒放在他眼裏。
他看到滿院子的人,自悔人帶得太少了,這番隻怕捉奸不成反要喪身失命。
他帶來的八個人都是一向隨他“捉奸”的精兵強將,幾曾見過這等蠻橫的“奸夫”,人人奮勇上前,沒邁出兩步,咽喉都被一柄鋒利的長劍架住,方始明白“奸夫”的蠻橫是有真實本錢的。
甘虎見手下人均被製住,心頭恐懼愈甚,強撐著架子作金剛怒目狀,卻既不敢動手,也說不出漂亮的場麵話來
朱三走到他麵前,鼻尖幾乎頂到了那副酒糟鼻上,森然道:
“甘老總,此事就此罷了,你若敢多查問一句,我管教你十二連環塢片甲無存,你若不服,長安廣生堂的大門天天開著,隨時可以來找我。”
甘虎象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發了半天怔,才跺腳對魯珊珊道:
“賤人,還不隨我回家去,還想在這兒丟人現眼嗎?”轉身向外走去。
魯珊珊乖順地跟著他走,回頭向朱三深情一瞥,眼中滿是崇拜與愛慕的神情。
朱三不再作嘔,而是痛恨了,世上有一種女人,最喜歡看到男人們為爭奪她而打得頭破血流,甚至喪身失命,隻有這樣才能得到最大的滿足。
魯珊珊就是這種女人,而甘虎也是男人中的另類,魯珊珊每偷一次人,他對她的愛意白茫茫加深一層,老婆愈是偷人他便愈愛,夫妻二人堪稱禍害俊俏後生的絕配
這幹人走後,樂廣歎息一聲:
“魯家曆代積功積德,怎會出恁般不肖之女,真乃家門之玷”魯家和青城墨家是武林各派中源流最為久遠的,可上溯至春秋戰國,那時這兩大家族風光無限。
“常常能左右一個國家的存亡興衰,大秦王朝一統天下後,兩家勢衰力微,逐步退出權力鬥爭舞台。
“魯家淪為曆代朝廷的禦用工匠,墨家則始終秉承不為官府所用的宗旨。
“在青城山苦心勵誌,清貧自甘,雖然如此,天下鐵器大半出自墨家。
“墨家沒有官方背景,但在民間勢力極為雄厚,若非墨家不喜名聲地位,武林第一家非墨家不屬。
“少林丐幫猶當屈居下風,話雖如此說,墨家的人卻都是出名的難打交道,所以在武林中以魯家人緣最好,原因無他,財雄勢厚,疏財好客也。
唐十從屋裏出來,連連作揖致謝,朱三苦笑道:
“十兄,你也是聰明到家的人,怎麼上這種當?她可是有名的虎倀啊。”
唐十在這種事上從不忸怩臉紅,坦然道:
“朱兄,豚魚劇毒,卻最美味,女人也是一樣,越是帶刺的,越是有毒的也越有味兒,老虎肉我吃得不少了,虎倀的肉還沒吃過哪。”
朱三樂光都笑了,唐門兄弟個個也都是另類,樂廣此時已心平氣和,任誰在機關消息上栽在魯家人手上,都不會感到冤枉,魯家乃是機關消息的祖庭
唐十走後,他們抬起死傷的弟兄又踏上返程的路,沒走出五裏,又有人飛馬來報:
發現馬如龍!
朱三對此已不敢輕信了,這趟差事已砸得無可收拾,假如再辦上兩三樁,沒等見到馬如龍的麵,自己三個分堂的人馬就都折進去了。
樂廣見他滿臉狐疑,便親自詢問,覺得這次絕非謊報,但他無權指揮內堂人馬,隻得望向朱三。
朱三沉吟須臾,知道即便撲空也得再走一遭,身旁可有刑堂長老監視著,萬一被扣上頂貽誤軍情的帽子也是吃不消
他挑選十個人隨自己前行,其他人則抬死扶傷返回臨時內堂,這一次死五傷二,幾乎折了兩成,魯家的機關比唐門暗器殺傷力猶大。
所幸魯家人不能隨身帶著機關四處走,否則天底下的人都得被他們關在陷阱裏,朱三心裏恨恨地想著。
初冬的陽光暖暖地照著街道,幾條家犬臥在門前,用懶洋洋的眼睛不時左右看一下,卻舒服得連生人從街上走過也懶得叫一聲。
“就是對門”朱三的屬下指給朱三看,向乾和魏德邁等人知道他是大頭目,都在後躬身屏息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