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都笑道:“我們是被逼成了采花大盜,專采金百合。”
馬如龍看著這位神采飛揚的雲行無影門門主,也受到感染,笑道:
“你們何時動手,算我一個。”
梁子都道:“馬大俠,您可不是采花,而是辣手摧花。”
馬如龍捧腹笑道:“讓你這麼說,我豈不成了淫魔了?”
兩人都大笑起來,有頃,梁子都正色道:
“馬大俠,您也是我們的主帥了,焉能輕易出動,等我們探明他們的虛實方位,您再動手不遲,您隻管養精蓄銳。”
馬如龍點點頭,心中對這位年輕的門主充滿感激之情,他委實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靜靜運功,鞏固苦禪大師以金剛不壞體禪功助他突破新的境界,若是單身一人,又處於強敵環伺之中,他絕不敢冒險為之,雲行無影門不僅給他一個安全的處所,還充當他的護法人,而他們的身手也是值得信賴的。
梁子都所言身受馬如龍的“大恩”也是一筆轉彎抹角的賬。
三十五年前,雲行無影門的十四代門主梁思哲被花容暗害致死,貼身密藏的秘笈也被花容搶去,她那一身如鬼似魅的身法正是從雲行無影門的功法中演繹而成。
二十年前,梁子都的父親,雲行無影門第十五代門主梁頌在友人家做客,這位友人正是五毒教主的公公,在那此屠門慘案中,梁頌亦遭池魚之殃,他身法雖妙,卻被五毒教迷煙麻倒,束手就戮,五毒教混亂之中還真不知自己殺了位大人物。
梁子都其時年僅十歲,他在父親、祖父靈位前繼任門主,發下血誓報此大仇,倘有他人為雲行無影門報一樁血仇,便為雲行無影門的大恩人,當終身頂戴,世世不易。
雲行無影門一直追蹤花容和五毒教的所在,可惜花容受許士傑的保護,藏匿於無人知曉的地方,五毒教遁隱苗疆,雲行無影門兩位長老深入苗疆緝凶,均染瘴毒而亡。
兩月前,他們聽說馬如龍全殲五毒教,便欲去尋這位大恩人,行至中途卻又發現了花容的蹤跡,梁子都不敢怠忽,忙傳齊本門弟子,準備與花容拚個門毀人亡。
而花容此行一直有朱三手下人在四周翼護,他們始終沒能得到下手的機會,也是天意有在,花容又死在馬如龍手上,梁子都便對馬如龍感戴無極,對朱三卻恨如生死仇敵。
他曾潛入朱三的屋裏,準備刺殺朱三,助馬如龍脫困,因朱三警覺未能得手,但他們假借馬如龍之名四處狙殺朱三的屬下,也委實令朱三焦頭爛額,真偽難辨。
馬如龍聽過後,心中隻是泛起無奈的苦澀,你無意中做了件事,自己尚不以為意,遠在天邊的某人會認為你對他施了恩,近在身旁的某人又會認為你是掘了他家的祖墳。
佛家認為人生就是因果循環,永無盡期,江湖中卻是恩怨機械,愈演愈烈,身處其中的人隻會有一種感覺:
無奈。
梁子都的構想並未能實施,“花兒”找不到,采亦無從采起,而朱三的人馬也在四處找尋他們的蹤跡,雙方的觸角均在城內各處延伸著,卻都沒有觸到,雙方都明白對手還在城內,找到隻是時間問題。
朱三心中篤定,他調集的三堂人馬已在城外就位,已封鎖住四座城門,任何出入城內的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而“主子”又緊急調動幾位編號人物趕來支援,精兵再強,也絕對比不上奇兵突襲的效果。
許士傑對此事已不聞不問了,一直陪伴著花千顏,而且開始傳授她武功了,看著花千顏美麗且充滿感激的笑臉,他心中又驀然產生一個偉大的構想:
他要收她為義女,封她我公主,然後把她許配給一位親王,而這位親王在奪嫡之戰中一定會勝出,將來千顏就是皇後,而下一代皇上就是他的外孫。
他為此構想而陶醉,假若此構想成真,他所取的成就猶在當年扶持奕琛為帝之上,他武功雖練至化境,但他最為得意的卻不是武功,而是自己創意無窮。
他知道花千顏受花容日夕熏陶,性情剛烈執拗,這文章就得長篇細做,而且他積三十多年經驗所得:
你要人為你忠心辦事,就先要把恩施足,到你需要時,不用開口相求,對方就會舍生忘死地為你去做,蹈死不顧,這才能得到最佳效果,以力相助往往適得其反。
“恩之賊。”他想起馬如龍罵他的話,臉上不免有些發燙。
“他罵的倒也沒錯。”他心中暗忖,“不過我不是大俠,我是商人,逐本就是要求息,而且是高利。”
肥屠王鋒在一家小酒館剛吃過飯,他並沒喝多,隻要自己一人喝酒,他每次卻是三大碗,不會多也不會少,但當他走出去頂頭撞見一人時,頭立時大了三倍,仿佛識才喝下了三十碗烈酒。
那人也是一怔,旋即眼中放出凶光,獰笑道:
“我沒看花眼吧?可是肥屠王大寨主閣下?”
肥屠心中一驚,連珠價叫苦不迭,這才叫冤家路窄,此人乃是洛陽泰武鏢局的總鏢頭歐陽泰,也是武林中有名的富主。
五年前,肥屠綁了他的侄子,開價五萬兩銀子,歐陽泰三紮伊爾準備了贖金,卻不甘被勒索,暗中聯絡一批好友準備劫寨救人,不料事機泄露,劫的是座空寨,肥屠一氣之下把人質卸成一百零八塊,扔到洛陽城門外,歐陽泰羞惱交加,險些嘔血而亡。
他一被道破姓名,便知絕不可能蒙混過去,便欲向後退,眼角瞥處,卻見裏麵又走出兩人,不單封住他退路,連左右兩麵的路也盡皆封死。
歐陽泰卻也不認識走出來的那兩人,拱手道:“兩位仁兄尊姓高名?”他已看出這兩人也是衝著肥屠來的。
左麵一人洋洋不睬道:“歐陽總鏢頭,無需多問,我們也是要和這頭肥豬清算過節的,你冤大仇深,先盡你來,他的命你拿去,他那身肥肉給我們留下。”
歐陽泰不解道:“你們要他這一身臭肉何用?”
那人道:“他的肉雖臭,卻都是肥肉,回去熬成油作蠟燭點,嫌他臭,可以兌入些上好的尤涎香。”
歐陽泰狂笑道;“仁兄真是天才,天天點著用仇人的脂油熬製的蠟燭,即便臭些也甘心,在下也要分些回去。”
右麵那人淡淡一笑道:“你放心,這頭肥豬去皮去骨,淨肉也有一百五六十斤,足夠大家分的,你還是先動手把他料理了,不然我們兄弟就先下手了。”
肥屠聽著,冷汗已透夾衣,這些人既不是說笑,也不是恫嚇,而是說到做到,他狂吼一聲,向歐陽泰衝去。
他也不認識身後的兩人,但本能地感到後麵兩人更加危險,最薄弱的一環依然是歐陽泰,而歐陽泰卻是河朔三傑之一。
歐陽泰口中雖說著話,卻始終全神戒備,見他衝上來,手臂一揮,已拔出背上的厚背紫金刀,橫向一斬,沉重的刀卻發出暗器破空的尖銳聲,顯見刀勢迅急無儔,後麵那兩人也不禁悚然變色,眼中滿是讚許之意。
肥屠這一式卻是虛的,他急進快退,為的就是找到空隙,歐陽泰刀鋒甫過,肥屠又疾衝之至,這一次才是實招。
這三人都是久聞肥屠的惡名,卻是第一次見他出身,不意他肥碩如球的身軀竟爾如此靈活,堪與七八歲頑童相比。
歐陽泰這一刀是拿捏住時機方位,穩擬必中的一擊,不意還是走了空,竟被肥屠衝至內圍,肥屠用的是柄匕首,自詡是當年荊軻刺秦王用的“徐夫人匕首”,雖屬牽強附會之辭,但這柄匕首委實能切金削石,鋒銳無匹,且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歐陽泰右手持刀在外圍,回轉不來,隻得全憑左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與肥屠纏鬥,他本是少林俗家弟子,這等貼身肉搏的小巧功夫也頗為精湛,雖以空手對白刃,一時倒也未落下風,但畢竟是吃了虧。
肥屠得享大名,且作惡十多年無人能奈其何,端賴其肥胖和一身小巧功夫,對手一見他,便會誤認為他以蠻力見長,往往便墮入其術中,被他近身一輪猛攻,兼且有利刃在手,十數回合便會慘死在他手上。
歐陽泰雖也上了當,卻沉穩不慌,他抱定必死之念準備與肥屠拚個你死我亡,以雪恥複仇,他一勘破生死關,靈台空明,手上功力也陡然提高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