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肥屠雖也是情急拚命,但後麵兩人的威懾卻令他心虛氣餒,是以雖同是拚命,氣勢上卻稍遜一籌,即便手持無堅不摧的利刃,且又刀法純熟,一時也不能得手。

一輪猛攻過後,雙方都有些氣息不勻,肥屠卻不敢給歐陽泰喘息之機,一旦他能稍鬆口氣,退後兩步,再想攻至他身前已不可能,是以肥屠雖氣息不繼,依然猛攻不止。

刀風霍霍,刀上的殺氣更是彌漫四周,連站在後麵的兩人也不由得掣出腰間長劍,以抵禦殺氣,交手的兩人便如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手上施出的均是既險且刁的殺招,無論哪一方稍有不當,立時血濺當場。

最後關頭,歐陽泰的劣勢凸顯無遺,他單身且是空手,而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並未高明到能將肥屠匕首奪下的地步,而那柄匕首指碰指斷,臂觸臂折,絕不敢挨上一下,他竭盡最後氣息,手上殺招迭出,希冀能行險逼退肥屠。

他驀然看到自己一根食指飛出,卻絲毫沒有痛感,仿佛那是附在自己手上的贅物,但他膽氣已破,慌急之中,左手依舊插向肥屠的眼睛,渾然忘了食指已被削去,右手棄刀,駢指成掌,擊向肥屠頸部,全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肥屠被逼此處,也隻能進不能退,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葬身無地,他趁歐陽泰棄刀回掌,稍顯滯慢的一刹那,刀已刺進歐陽泰心窩,同時歐陽泰左手的斷指已戳進他右眼,右掌已切在他左頸。

指雖斷,掌力雖也衰竭,兩記重擊依然令他不堪承受,他慘叫一聲,抽刀一揮,將歐陽泰左腕斬斷,像一匹受了致命傷的狼一般向前衝去,一頭撞倒已氣竭的歐陽泰,跌跌撞撞又向前衝了十幾步,撲通一聲仆倒在地。

後麵兩人也被這一輪拚殺驚呆了,這已不是高手對決,甚至不是野獸相搏,其血腥殘忍無言可喻,他們眼中也現出恐懼之色,不是恐懼某個人,而是恐懼這種嗜血的打法。

兩人眼中懼意稍顯即逝,向肥屠倒地處衝去,看來真想把肥屠抬回去熬製成蠟燭了,斜刺裏一刀一劍分刺兩人,兩人又忙退回原地,麵前已站著兩人,一人他們認得是黑手,另一人他們不認得,臉上那道高高隆起的傷疤卻是觸目驚心。

黑手挺劍逼住兩人,對刀疤臉道:“快救王兄。”他話音剛落,斜刺裏又衝來兩人,抬起地上的肥屠便走,黑手大喝道:“何人?放下他!”轉身去追。

那兩人抬著肥屠飛也似地前行,肥屠肥碩的身體在他們手上輕若無物,展眼間已衝過長街,轉入巷角,黑手街尾直追,距離愈來愈近,轉入巷角時隻有三步之遙了。

四道劍光突起,黑手看到時四柄劍已刺入他體內,兩柄刺入小腹,兩柄刺進左肋右肋,他隨後便死了,他為人精細,隻因救人心切中了埋伏。

刀疤臉本應在黑手之前,但他看到肥屠棄擲地上的匕首,被寶物動了貪心,俯身拾起,便落後黑手五步,這五步卻救了他的命,他看到黑手已被四柄劍叉起,仿佛要放到火上烤熟,來一頓“烤全人”大餐,他毫不遲疑,轉身狂奔而去,那四人看看他逃走的背影,滿臉淡漠,更無追擊之意。

守在酒館門口的兩人此時才衝過來,一人揮劍斬下黑手的右手,冷笑道:“黑手,總堂主要你這隻黑手,你在地下莫怪我歹毒。”

那四人各自收劍,黑手的屍體轟然墜在地上,揚起一股塵埃,其中一人笑道:

“這廝瘦骨嶙峋,熬不出油來,留著給野狗享用吧。”

另一人歎道:“今年冬天,城裏的野狗不會挨餓了,保管天天都能吃到人肉大餐。”

斬斷黑手右手的那人喝道:

“廢什麼話,總堂主還等著拿這隻黑手祭奠死難的兄弟呢,收兵。”

他從黑手衣服上切下一塊布,包好那隻斷得整整齊齊的手,六人還劍入鞘,猶不忘整整衣襟,若無其事,揚長而去。

“你們就在旁邊看著?”

梁子都靜靜聽完弟子的彙報後,反問一句,他語氣雖平淡,站在他麵前的四名弟子卻聽出那平淡下麵的火氣,這種平淡就是火山爆發的前兆,他們麵麵相覷,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一人囁嚅道:“門主,肥屠不知害死多少無辜的孩子,黑手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們狗咬狗,就讓他們咬去唄,咱們插手幫誰啊?”

“糊塗!”梁子都一怒便欲拍案,看見左首坐著的馬如龍,猛然醒悟這是對他的不敬,手又慢慢收回,“幫誰難道在你們眼中,朱三那夥人比肥屠黑手要好些、你們都辨不清該幫誰,該殺誰了?”

那人自恃平素受門主寵愛,大著膽道:“都該殺,不過依弟子看來,肥屠委實比朱三那夥人更可惡,若叫弟子先遇見他,也決不會放過他。”

梁子都氣消了些,若論可恨,肥屠當屬武林頭號,他雖說綁架的都是貪官富商的子弟,但殘害人質的行為卻為天下人所不恥,梁子都上次遇見他時,若不是他和黑手正幫馬如龍對付朱三,他也早下手了,他隻是不明白肥屠黑手與馬如龍的關係,但顯然這兩人也是在幫馬如龍做事,自己門下人見死不救,與馬如龍臉麵上未免不好看。

馬如龍歎道:“成事不說,梁門主,你也無需著惱。”他其實既不明白這兩人為何幫自己,更不希望他們攪和進來,但對二人的慘死還是愧疚在心。

梁子都點點頭,卻又著惱道:

“他們既都該死,朱三的手下殺了肥屠殺手後,你們為何不把他們做了?”

那名弟子笑道:“門主,您告訴過我們,隻揀有暴雨梨花針的人殺,他們身上都沒有啊。”

梁子都氣得笑了起來,對馬如龍道:“馬大俠,您莫見笑,在下無能,教出了一群蠢才。”

馬如龍也忍笑道:“梁門主,這正說明您教徒有方,門規森嚴,令行禁止嘛。”

梁子都又對弟子冷笑道:“假如朱三的手下都不帶暴雨梨花針了,你們就一不殺,等著他們來殺你們?”

四名弟子都愧疚地垂頭不語,心裏卻還認為自己沒錯,隻是不敢出言爭辯了。

馬如龍正色道:“梁門主,您的指令沒錯,貴門弟兄還當按令行事,這四位兄弟做得不錯,朱三他們非但沒走,反而像蜘蛛一樣。

“在城裏織起一張張網,等我們誤入其中即行獵殺,這四名兄弟若真從後掩襲,亦必遭獵殺無疑,他們恐怕也回不到這裏。”

梁子都狐疑道:“朱三……”

馬如龍道:“朱三是沒恁深的心機,但現今居中指揮的是他的主子,此人有多可怕,隨便你怎樣想都不過分,所以我們無論怎樣小心也不為過。”

梁子都道:“那為何他們放走一人,豈不是力有不足?”說到這裏,他猛然站起,驚道:“那人上當了……。”

馬如龍接口道:“對,那人是有意被放走的,好循蹤找到他的老巢,朱三他們一定認為那人是和我在一起的,他們想找到我。”

梁子都悚然道:“那他們……”

先前爭辯的弟子抬頭昂然道:“門主放心,弟子們沒恁地蠢,我們是按您的指令,幾人前行,幾人斷後,逐次返回,絕無可能被人追蹤。”

梁子都點點頭,在追蹤與反追蹤上,雲行無影門獨步天下,無人可比,弟子們武功雖無濟大用,這點上還是信得過的。

馬如龍也站起身,問道:“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逃走後,你們有沒有人跟著他?”

那名弟子臉一紅,看看梁子都,梁子都喝道:“馬大俠問你話,老實說。”

那名弟子點點頭,暗中跟蹤自己一方的人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

馬如龍拍拍他肩膀:“好兄弟,謝謝你。你們不愧是梁門主的好門生,這些事你們做的妙極了。”

那名弟子得意地看看梁子都,梁子都虎著臉,心中卻也頗為自豪。

馬如龍又道:“兄弟,還得麻煩你們,和追蹤的那些兄弟聯係上。”

梁子都道:“馬大俠,您是要……”

馬如龍冷笑道:“他們織網獵殺我們,我們就把這些蜘蛛連帶那些破網一起收了。”

梁子都道:“好,看看究竟是誰在獵殺誰。”

兩人相視片刻,各出一掌相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