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來就喜歡夏天,一切都是鬱鬱蔥蔥,到處都是生機勃勃。有時隻想做萬木叢中的一株野草,依在參天大樹的身邊,陪著他一起享受生命的生生不息。
但是,我身邊的一切卻與我希望的相反。我出生在貴胄之家,生來就是體弱多病的身子。我的家族雖然是漢人,卻是幾代與皇室聯姻的朝廷顯貴,我的父親是當朝的國舅佟國維。我一出生就差點夭折,算命先生說,我與佛有緣,於是父親把我抱到京城外的庵堂寄養。庵堂裏的老師太是前明的大家閨秀,因為戰亂家道衰落,才出了家。她是個知書答禮、性情溫和的老太太,教會了我讀書、寫字、畫畫,還有種花。
庵堂的裏裏外外種滿了一叢一叢的萱草。師太告訴我萱草是一種生命力很強的植物,長在山野田間。鄉下人叫它“黃花菜”,花蕾是一道很普通的小菜。文人們叫它“忘憂草”,草根可以入藥,能定神安眠,讓人暫時忘憂。
每到夏秋之交,一叢叢的翠綠的亂葉中,抽出枝枝長莖,上麵開滿了紅紅黃黃的萱草花,很美麗。師太還說,父親抱我來的時候,正是萱草花盛開的時節,而向來隻有紅、黃、桔色的花朵中,竟然開出了一朵紫色的花。父親希望我能有萱草一樣忘憂長生,所以給我起名叫佟紫萱。
我在庵堂裏一口飯一口藥的漸漸長大。到11歲那年,父親把我接回了家,因為我姑姑的兒子,我的表哥,當上了皇帝。我要入宮為妃。
我在庵堂裏長了十一年,對外麵的世界很陌生。或者說我根本不懂的這個世界的人情冷暖。在家裏學習了一年的宮中禮儀後,就進了宮,麵對重重的朱門,我的內心有種莫名的恐慌。
一住進宮裏,我的病就範得很厲害。宮中正在籌辦皇上的大婚,太皇太後怕影響大婚的氣氛,把我遷到了宮裏的小佛堂養病。或許我真的與佛有緣,住進小佛堂後我的病況竟一天天穩定,從此以後,我就遠離了皇宮的喧囂。我在小佛堂一住就是五年,似乎成了宮中可有可無的人。
這五年中,我像從前一樣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裏。因為有病,我不需要晨昏定醒去向宮中的長輩請安,也很少出現在宮中的大小節慶上。我想除了特別的原因,宮裏的人不會自然而然的想起我,包括我的皇帝表哥。
我把從宮外帶來的幾株萱草,種在小佛堂外,年複一年,它們生得十分的茂盛。我春天可以吃萱草的嫩葉,夏天可以吃萱草的花蕾,在我病得難受的時,喝點萱草根熬的湯,總能安然入睡。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像我園中的萱草一樣,安安靜靜的生長在宮中的角落,不會有人來打擾。
然而,我的想法太幼稚,既然一株長在山間的萱草已被人栽入庭院,就總免不了跟別的名卉一起被人們評頭論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