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不沾地3
五
兩天假期之後,到了星期五。而星期五這天,姚沉依舊沒法去上班。
前天,即星期三那天晚上,劉小川告辭走後,姚沉自己暈暈乎乎坐了一會兒,腦袋裏盤旋著劉小川那句話:“你怎麼得了這麼個沒價值的毛病。”那什麼毛病是有價值的?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起身去臥室,叫劉金莉出來吃點東西。隻見劉金莉無聲臥在床上,任他怎麼推她叫她,隻是不理。姚沉無法,隻得躺到她身旁昏昏睡去。
到了昨天,劉金莉從早到晚都以冷戰的態度對他,晚上很晚才回家,進門既不問他的腳,也不問他的肚皮是靠什麼填飽的,似乎打定主意不再過問他的事。姚沉一個下午都撲在網上查找相關信息,倒是找到些雜七雜八關於烏腳病、腳變形之類的東西,就是沒
有踩不著地的記錄。又查到了各種怪病,如今的怪病何其多也,似乎進入到一個怪病總爆發的階段了。他鬼使神差,在百度的搜索欄裏鍵入“精神病症狀”幾個字,馬上搜出上百萬個網頁,第一頁就有“精神病種類”的條目,點開,拖著滾動條往下,下麵幾個跟帖讓姚沉禁不住大笑,一個跟帖是:
“吊起來用鞭子抽。”另一個:“找一個比他精神還不如的人治他!”再一個:“拿到江陰去填海。”這些帖子,針對的自然是精神病患者,而非關於精神病種類的
陳述。夠心狠手辣的,夠直截了當的,看來得什麼病都不能得精神病,誰同情你?別人隻會跑來再踏上一隻腳。他這是精神問題嗎?要說精神病,人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那算得上大家扯平,五十步怎可笑百步,何況他並沒走到那“百步”的境地。鄰居家炒菜的香氣飄了進來,姚沉發覺肚皮空空蕩蕩,這時候,被他忘記一下午的腳,重又進入他的感知,腳底還那樣,充了氣一般。
快到晚上9點,劉金莉才推門進屋。姚沉的晚飯是靠兩包方便麵打發的,吃過晚飯後,他想到必須給老總打個電話,看來還得請一天假。他琢磨了好一陣,怎麼說?找什麼理由?他的老總是個豪放的中年人,私下裏愛跟自己屬下稱兄道弟,可稱兄道弟是一回事,你要不上班,不能沒有正當理由。想來想去,隻能說自己痛風仍不見好。發病那天他跟人事部請假時,說的就是自己腳趾和腳踝突然疼痛難當,讓他受了一上午折磨,人事經理當下猜測說,可能是痛風,又說,“要注意啊,這種病現在的發病率越來越高了,趕緊去醫院看看。”他將計就計,說,可能就是。
足部痛風跟腳下浮空,總之都是腳上的毛病。不過要以這麼個理由續假,還得等到周五早上。這是一個策略,到明天早上,他把電話打給老總,怎麼說呢,就說,本來昨天好轉了一點,但今早一醒來,又沒對了。
想好了請假的辦法,他再度回到網上,不然做什麼呢。一邊上網一邊想到,可要是到明天下午還不見好轉,怎麼辦?去看心理醫
生?對於心理醫生,姚沉很不了然,那些個吃心理飯的醫生,大多唯恐天下人不知自己有病,唯恐看病的人意識不到自己毛病深沉。姚沉曾接觸過兩三個搞心理的醫生學者,照他看,他們自己的神經和精神才需綜合治理。
他從網上下來時,劉金莉已洗完了澡,坐在陽台上梳頭發。姚沉上去,搭訕著說,“我明天去看心理醫生怎麼樣?”
劉金莉待不理他,又忍不住眼睛一斜,上下看他兩眼,道,“你還真……算了,聽說現在看心理醫生好貴的,看一次少說兩百元。而且有的病人看幾年都看不好……”
姚沉說,“就是,夫人不必擔心我看醫生花錢,撐到底,也不把錢白拿去送給那些巫醫。”
劉金莉翕翕嘴,又乏了一般,到底沒說個啥,冷著臉起身進了臥室。
半夜,姚沉被劉金莉的低泣弄醒,還以為是在做夢呢。他仰在枕頭上待了一會兒,伸手搖搖劉金莉,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劉金莉背向姚沉,也不回過身來,隻是泣道,“你這樣算什麼嘛,家也搬不成,班是不是也不想去上了?難道還要我來養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