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陛下還是歡暢林裏的那人,那妾身就還是歡暢林中的那個魯莽女子。”我這一句自然有些許調侃意味。
畢竟夜已深沉,我自然並非未經人世,以為侍寢隻是陪聖上聊天而已。
我跪行放下右側的黃紗帳子:“陛下可要歇息了?”我回眼望他,自然作出一番風情萬種,此時麵貌雖然也並不誘人,但至少可以為清夜點上幾點豔色。
他不說話,目光卻四處遊走,讓人自然猜到他心中所想,我忙將另一側帳子放下,聖上入夜不喜熄燈,一向是睡著之後再由太監進來滅燈,故這一次我也沒有吹燈。
“為何不吹燈?”他畢竟多疑,此一句我自然也已有所預料。
“妾身十五年來等的就是這一刻…所以不想滅燈,一來能夠好好地看看心中之人,而來能夠讓心悅之人看看妾身……”微咬丹唇,一邊說著這一句話,一邊自己將褻衣褪掉了。
男人自然固然不喜歡主動的女人,但欲動而非動的卻又是不然。譬如此時,我雖然褪下了衣物,卻未褪光,我自然是知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蘊意,所以褪得極慢,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其實說來我的麵容雖並非絕世,但身材的勻稱卻是宮中罕見的,平日裏襖裙衫裙穿上自然難以顯現,但這種事情一褪下衣物便會知曉。但這副身形又並非是女子所求之美,隻是上身凹凸有致,下身緊玲酥軟而已,非是當世風行的瘦小玲瓏,卻恰恰是聖上所喜歡的。上一世我也正因有楊妃相助,在華清池洗浴時被聖上偶見才被為他所召幸,而那是時候楊妃便說我這副身形恰恰是聖上最為喜歡的。
聖上微挪了挪身子,吞了吞口水。蠟燭不知在什麼時候頓然熄滅,芙蓉帳裏正是春宵宛然。
一夜隨著夜幕的消失而結束,我醒來時身側之人早已不見。
在偏殿換完了衣物,這才離開了紫宸殿,德林和雲暨已然在外候著,因我位分不夠,所以沒辦法乘駕輦回宮,此刻日頭已然不早,應當先去凰宮請安再繞回藺鈺殿。
身下依舊泛著酸痛,步子也有些慢,雲暨見我走下殿前台階,趕忙上前扶過我。
“小主沒事吧”
“還好,所幸這裏是下坡。”我偏頭看她,她麵色關切,似乎有話要說。
她頓了一下,然後埋在我耳際,道:“小主,今個兒是四月初二。”
我微楞了一下,原來這麼快便是今日了?如果說崇元四年我有什麼記得十分清晰的日子的話,那便是四月初二。這一日後宮中有個王美人死了,雖然後宮之中人死本便是尋常事情,但這王美人的死卻上一世沐楓的第一道坎。
上一世並未出現悅寶林此人,所以沐楓的第一次被冤枉便是王美人案,王美人是太後侄女,所以此一案在當時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至於為什麼沐楓當時被冤枉,那是因為王美人死在太液湖的北邊,據說一夜未歸所以應當是晚上死的,而宮中住在北邊的妃嬪沐楓是離那裏最近的,據說她們之前還在坤寧宮門前大吵過一次。
但那次被冤案最終也沒個結果,不了了之。沐楓因為家室弘大聖上自然不可能斷然處置她,況且那時沐楓正是寵妃,王美人不過是宮中的透明人,聖上厚此薄彼也是情理之中,但這也給沐楓埋下了隱患。
宮中之人都是以色侍人,過了雙十年華青春不再之時,那時候再被人冤枉便會新舊賬一起算,沐楓也正中了這一招。
細想王美人之事其實不難查清,沐楓上一世一直以為是楊妃一黨所為。
但在我看來楊妃在宮中地位雖然不低,但卻也沒有能夠達到隻手遮天的地步。況且王美人是太後的親屬,楊王二妃勢同水火,王家必不可能包庇楊氏,
所以王美人的死必定是與王妃有關。而沐楓之所以被冤枉,則是因為樹大招風,但這一世沐楓已然被禁足暖玉閣,悅寶林才是眾矢之的,那王美人之事又當如何?
想到這裏,我決意不回藺鈺殿,先去太液池北走走,恰好紫宸殿為外宮地界,去凰宮一路必經內宮北,我此一去倒也算是順路而為。
這日陽光正好,蘊色的春暉透著暖陽,充斥著和煦的味道。
碧雲如洗,江邊微風。這和芸的景色讓人酥酥然,心裏洋溢起一陣喜悅的波瀾,春華大地,我如今的年華也正是一生中的早晨,四季中的春日,年輕得糯人。
上一世我是在凰宮外請安時候知道的王美人溺亡的消息,我那時隻能在凰宮外清早禮,我隻見著金吾衛從我身側走過。他一席話後,凰宮正殿中坐著的幾位娘娘麵色驚慌,後來便有了沐楓殺王美人的消息,我那時才知原來金吾衛彙報的便是王美人的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