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格林童話全集》漢譯研究2(1 / 3)

第五章 《格林童話全集》漢譯研究2

第二節

楊武能與《格林童話全集》

一、楊譯本中的譯學思想

“在中國封建社會,小說曆來受封建文人的輕視,被認為是‘雕蟲小技’,更談不上翻譯小說了。”這句話擱到格林童話漢譯上可改為:兒童文學及其翻譯在中國的地位曆來受人輕視,要談兒童文學翻譯更是可想而知的了。對此,楊武能本人也是頗有感觸,在譯介格林童話時,他就曾這樣慨歎道:“就文學談文學,《格林童話》也確實‘不起眼’,因為它隻是童話,隻是所謂的‘小兒科’,‘哄哄孩子們的玩意兒’罷了,而且還並非創作,隻是民間文學的搜集和整理。要知道,在一些人的意識中,隻有創作才與創造性的勞動畫上了等號,才是艱巨而偉大的;其他如外國文學的翻譯和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似乎都不可與創作同日而語。”

囿於中國從封建社會延續下來的根深蒂固的兒童觀,以及由此形成的兒童文學現實狀況,同時,也明明知道譯介兒童文學的“下場”,楊武能為什麼還要去譯介格林童話呢?提這個問題,不僅是因為兒童文學翻譯地位的緣故,還因為楊武能是“中國最優秀的翻譯家和日耳曼學者之一”。他這麼一位“歌德翻譯家,中國第一位研究歌德與中國關係的學者,世界上研究歌德對中國影響的第一人”,為何會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格林童話,將精力投入到它的翻譯——共50多萬字,堪稱不輕鬆的體力活——中呢?

要尋找楊武能譯介格林童話的動機,他畢生的研究對象歌德與歌德文學就不能為我們所忽視。身為歌德研究家的楊武能肯定對歌德的文學、譯學思想耳濡目染。其實在很多場合,他亦是開誠布公地表達出自己深受歌德很多觀點與思想的影響,而且對這些觀點與思想,他是極為推崇的。比如就文學翻譯,1805年2月13日,歌德在《耶那文學彙報》發表的一篇題目為《阿雷曼詩歌》的書評中寫道:“……對於一個民族來說,把其他民族的作品翻譯成自己的語言,乃是邁向文明的主要的一步……”楊武能評價說:“歌德對於翻譯的作用和意義的這個評價,可謂再崇高不過,然而卻完全符合實際。”楊武能現在麵對的是格林童話,那可是“孩子們的聖經”,那可是“創造一個奇跡”、“令人驚歎,令人深思”的德國民間文化的璀璨明珠!把這樣一部作品翻譯介紹給中國的兒童,是不是也起著讓中國兒童向著文明邁開主要一步的作用?應該是,楊武能讚譽格林童話能“把我們一代又一代人兒時的夢境裝飾得更加美麗,更加奇幻”。

無論是他的“維特”還是“格林童話”,相信這些譯本無一例外都會表露出相同的譯學思想。楊武能曾經在與許均的談話中提到,自己在翻譯實踐中有一條偷懶的經驗,即隻譯自己喜歡的或正在研究的作家和作品,特別是與自己的氣質和文風相近的作品。然而,格林兄弟談不上是楊武能一直在研究的作家,格林童話也談不上是與其氣質和文風相近的作品,但是,格林童話的兩位搜集及整理者——格林兄弟的學術氣質、對待學術研究的嚴謹、執著的態度,以及取得的卓越成就倒是讓楊武能欽佩不已。

他在格林童話談片(相當於譯後序)中,讚揚格林兄弟“在人心惶惶的多事之秋,在寂寞孤單和尚無出版前景的情況下,他們憑著為了子孫後代恢複和保存民間文學遺產的信念”,為格林童話付出了“巨大勞動”,表現出了“卓識遠見和堅強毅力”,他們的“工作精神和態度”令人欽佩,並用赫爾曼·黑塞的話語高度讚揚格林兄弟的“光榮”。而格林童話本身所體現並證明的“文學的偉力,精神的不朽,心智勞動的巨大價值”讓楊武能在從事完翻譯工作過後,竟跟“郭沫若前輩當年譯完《浮士德》時一樣,我也自認為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

郭沫若不僅是中國近現代傑出的文學家,而且在翻譯這塊田地裏也是筆耕不輟的大家。楊武能對於郭沫若這個前輩是欽佩的。郭沫若曾有一個有名的譯學主張,即他心目中“理想的翻譯”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相信理想的翻譯對於原文的字句,對於原文的意義,自然不許走轉,而對於原文的氣韻尤其不許走轉。原文中的字句應該應有盡有,然不必逐字逐句的呆譯,或先或後,或綜或析,在不損及意義的範圍以內,為氣韻起見可以自由移易。這種譯法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它的先決條件是:(一)譯者的語學知識豐富,(二)對於原書要有理解,(三)對於作者要有研究,(四)對於本國文字要有自由操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