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轉眼便兩月,冬漸深而夜漸冷,每逢寒夜無眠之時,我便會披衣起身,抬頭望天,努力尋找飛鳥的痕跡。我承認我真的是有些孤單,這孤單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當你身處在一個不屬於你的世界時那種不知道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的莫名的彷徨。
在這高牆深院裏,我的寂寞如同紫藤蘿一樣瘋長。我時常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一個個年輕的宮女搖著水蛇一般彌漫著柔和的細腰,挪動著寸步的小腳,彈著豐盈盛開的蘭花指,日複一日地勞作著。這座高牆內寂寞空落的深宅大院帶來的恐懼常常像潮水般淹沒了我,我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在寂寞中慢慢地衰老,然後像那些老宮女一樣,臉上隻剩下空洞的眼神,還有像裂隙一樣縫合著或殘或缺願望的皺紋。
不多時,一同進宮的秀女的命運便截然不同了,有些晉升為嬪妃、才人,亦有些淪落為侍女。家裏無權無勢,也沒有什麼來孝敬太監們的我自然是成為宮女中的一員。
這日,一個女宮帶著我左拐右繞進入一間宮苑。一個發髻高聳、相貌溫和貴婦人,端正地坐在墊著厚厚毛毯的座椅上,慵懶地品著茶。
“奴婢見過德妃。”女宮帶著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我也趕緊跟在身後行禮。
“恩!”德妃不勝在意地瞟了我一眼,淡淡地對一旁的婦人道,“這個宮女就留下,你帶著。”
“是!”婦人應著,將我領下去。
婦人將我帶進一簡陋的住所,隨手指指,麵無表情地對我說道:“你在這裏安置著,以後叫我李嬤嬤,你叫什麼名!”
“回李嬤嬤,奴婢叫秦心兒!”我卑謙地回答。
“恩!”李嬤嬤眼皮一抬,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德妃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額娘,身份高貴,你要好生侍侯!”
四阿哥,以後的雍正皇帝,我愣住了,沒有想到自己見到的貴人竟然會是以後的皇太後。在這宮苑殿宇中三宮六院後宮佳麗三千,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默默無聞地終其一生,可是這個女人卻因為生了一個終登九五之尊的兒子而享盡人間富貴。
“是,心兒緊記李嬤嬤教誨!”我垂下頭。
李嬤嬤滿意地走了。我開始清掃這個簡陋的房子,雖然這不算一個家,但是卻是我遮風擋雨的安身之處。
“你好!”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停下手中的活,立起身,隻見一個宮女打扮的十四、五歲的女孩站在我的門檻上,無邪的笑臉上,兩顆活靈活現的眼珠子滴溜轉動著看我。她走進來,輕快地笑道:“我來幫你一起收拾吧!”
我笑著點點頭。
她一邊利落地幫我收拾一邊綻開天真又無邪的笑臉說道:“我也是服侍德妃的宮女,我進宮快一年了,你叫我翠兒,你呢?”
“秦心兒,你叫我心兒,以後我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你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經常犯錯,所以常常挨李嬤嬤罵!”翠兒不好意思地向我吐吐舌頭。
我忍不住笑開了,嬌憨甜美的翠兒可愛得令人舒心,雖然之前在秀女苑並不少見到嬌柔可愛的秀女,可是她們天真燦漫的背後卻存在不少令人不寒而栗的目的。
閑聊著,我漫不經心地問:“翠兒,你服侍德妃這麼久的時間,有沒有見過阿哥們啊!”
“見過幾次四阿哥還有十四阿哥,十四阿哥笑起來特別好看,所以很多宮女都爭著服侍他。”
“你喜歡十四阿哥羅!”看見翠兒眼中掩飾不了的迷戀,我笑著揶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