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扶綠省親(上)(1 / 2)

大概鬼生就是把自己放在鹽水裏浸浸,等除去了滿身晦氣,僅剩的是幹癟的身體。

——筆錄

在小寶大驚小怪地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這小小的多愁善感也一掃而空。

“主子,主子!主管大娘說今天是扶綠姐姐過頭七,省親的日子,不可遲了!”

過頭七?唔,這個詞好。

人死後,魂魄附於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衝,因肉體死亡,魂魄受激,故而離骨而行,此時魂魄仍有意識,並知曉自己肉體已經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識的情況下首次受天煞地衝之激,感受之極,故而有尋覓被保護的意願,故而有“頭七返魂”一說,亦有“頭七後下葬”一說。(摘自百度)而作為鬼,這一天可不就是回娘家的日子麼?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扶綠的娘家不久是我這兒?

扶綠在澈一還沒有成就霸業就跟著我們了,自然不是一般的奴隸,早已經脫了奴籍,還是個蠻大的女官。在彥一這邊,女官的身份還是替她留著,而這次她成親,為了給她漲些臉麵,認了彥一做幹哥哥。

扶綠也算是命好的,看上她的是五將軍之一的忽則。他是個馬背上的漢子,比張飛還來個粗中有細,澈一做皇帝的時候,他就多次向我求過扶綠,澈一沒了以後,他反而來得更勤快了。用扶綠自己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死心眼。

死心眼和死心眼麼?怎麼有種強強聯合的味道。

扶綠是忽則十八台大轎抬回去的,是那老小子的唯一正妻,禮數什麼的一樣也不能少。

等我和小寶花了大半時間,才匆匆忙忙地穿上了正裝。裏一層,外一層,再加上滿頭的琳琅,然後跑到正堂偏廳,才發覺,我們是去給別鬼看笑話的。

扶綠穿著一身紅嫁衣,頭上依舊簡單地挽著那根木釵,鳳冠在她麵前垂下一串串乳白色的珠子,低垂著頭,嘴唇輕抿,赤著腳,一走,一聲‘丁玲——’。我心裏有點不是味道,既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而更多的是茫然,在我錯過的時間裏,那個倔強的丫頭已經出落地那麼迷人了麼?

當我走進來是大廳裏的鬼神色個不一。

首先是彥一和……許久未見得弩安兒,他們坐在正位,喝著扶綠敬上來的茶水。弩安兒嘴唇輕勾,上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說不出的嘲諷。彥一轉過了頭,一本正經地和忽則聊著什麼。再是大大小小不相關的奴才,對著我又指又點,我想他們一定會這樣說:“她以為她是個什麼東西……憑主子幾分寵,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我有想過會被鬼嘲笑,看不起。但還真沒想到,彥一身邊那個會不是我。也想過弩安兒不會被關太久,但沒想到她依舊能如此‘高高在上’。

彥一啊彥一,你要有多自信,才覺得,我不會怪你?

知道我的鬼都說我性子安平,與鬼不爭。這樣說也沒錯,我想要的從來說都太容易得到,又出生書香世家,老一輩又實行中庸之道,我大半輩子都是懦弱過來的。但世界還算公平,你讓出了幾步,它就還你多少。唯一一場不算遺憾的遺憾,大致是因為這破性子,沒能守住我想守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