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下雪的過年日子(上)(1 / 2)

過年了,大致,是很寂寞的一件事。

——筆錄

再過了幾日,下起了紅毛雪,染得地上也是暗紅色的一片。

難得雪景,小寶腳踩在雪上,“哇——哇——”地大叫,抓起一把雪,重重地扔在了牆上。前些日子,她知道了我的性別,竟然難過了好幾日,一下雪,原形畢露,硬拉著我要去江上獨釣,寫幾分詩意。

雖然那些個詩,我從小就被灌了幾千首,但真要應和這幅景致,吟上幾句,那還先酸死我自己。

做鬼啊,就是要樂嗬樂嗬的,每天想開些,百年千年日複一日地活,才會有些趣味。

我立在雪上頭,穿著黑紗做的衣服,做鬼也有個好處,硬是不怕冷了。捧起一勺雪,看著它在指尖化開,才曉得原來自己也是有溫度的。冷不丁地被小寶在脖子處塞了一把雪,融在脖子裏頭,下意識地縮了縮,瞧見小寶雙手叉腰,天不怕地不怕地大笑,我一勾嘴角,將手裏的雪球全塞進了她嘴裏頭。

鬧騰了很久,才發現,彥一站在門外頭,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把身子貼過去時,他的臉都是冷的。

每當惹我生氣時,他便這樣,不聲不響。澈一老說他弟弟是一根棒槌,八竿子打不出一聲響。兄弟兩個明明是一母同胞,性子卻是南轅北轍,一個溫潤如玉,做什麼都讓他鬼心裏頭舒坦,還有一個冷傲如梅,不善言辭的他常常極其笨拙的方式討我開心。

就連那一院子的鬼美人,都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頭的老點子,哪像澈一,稀奇古怪地送了一院子狗尾巴花。大概他有一個過分優秀的哥哥,才導致了他的敏感,心細,不善言辭。但,若是沒有澈一,他大概會是第二個澈一。

把我圈在他手臂裏頭後,小寶在我示意下,打來了熱水,我細細地擦起了他的臉,又猛地想起了七十多年前。

彥一隨著澈一打仗,勝多敗少。這是一個極其了不得的戰況,因為戰爭常常是50比1地打。那是澈一已經有了平六界的心思,再彪悍的鬼,蝗蟲過境一樣的戰爭下,也撐不過多久。但身為鬼卻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怕死……於是,其它界的生靈想出了好些辦法懲治鬼們。比如說挑斷手腳筋,剝了皮,抹上糖水,再往螞蟻穴裏熬上七天七夜。

彥一便有幸嚐到了這種待遇。當澈一把他救回來時,他隻有眼珠子還時不時地動一動,渾身沾滿了螞蟻。他不讓別的鬼碰他,一碰就抖起來,牙齒也一直打顫。七天後,澈一才放我去照顧他。

我當時就拿了沾著生肌露的絲布一點一點地抹著他的身子,他一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盯著我,有時候疼的厲害,把床板插出了兩個指洞。

能力越強的鬼越是不易滅去,普通的鬼隻有心髒被捅了便動彈不得了,而強大的鬼,哪怕心髒被挖了,還是能活動的,隻要配些金貴的藥指不定還能長出來,唯獨這種一點點被其它生靈啃噬成了沫兒,才算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