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心隔肚皮。而然沒有了那層肚皮之隔的鬼心,依舊遙遠到不可估摸。——筆錄
“扶綠,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比我小半歲,我把你當親妹子養。妹妹出嫁了,姐姐來看你最後一回,從此以後,這娘家就成了別人家了。”
說完這話,扶綠抬頭看我,笑容並不見底,低著嗓子說道:“主子客氣,我到底是主子養的一條狗,哪怕外嫁了,心還是會向著主子的~”
忽則眉頭一皺,後冷冷地往我這兒一瞥,我身子一僵,哭笑不得。
隨後,弩安兒展顏一笑,聲音很是清脆:“好一副主仆情深,扶綠妹妹也別看低自己,自古英雄不問出身,更何況,你早已脫了奴籍,又是將軍的義妹,身份高貴不說,且是忽則將軍的心頭肉,讓姐姐我都羨慕不已~”
“姐姐客氣~”扶綠淺笑了一聲,不再抓著話題不放,但自此沒再看過我一眼。
我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著他們你來我往,話裏有話,我向來不擅長這些個,這一舉動,倒是替弩安兒加了不少分。後,彥一和忽則說了些邊防的事兒,結盟什麼的,我看茶已經喝完,便向彥一告退,走時,留下了一根綠色的發簪。
這條簪子我藏了幾十年,到底是送了,還讓澈一題了詩:扶雲繞繞,醉是枝頭指上繞。本是一番好意,存了湊合她與澈一的嫁妝,但如今送,分明是給她與忽則添堵,我也不知道存了怎樣的心思,隻是惶惶中想起了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想來,是她那是害我開始,姐妹情分便已盡了。
那簪子我想扶綠會喜歡的。
許久不曾清楚地想起澈一的每一分樣貌了。
澈一和彥一是雙生子,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但沒有人會把他們弄混,比起彥一冷冰冰的性格,澈一的特別討喜,溫文爾雅外加一點看似風流的輕佻。但是,他常常做些不符合他外表的事兒。
在我五十歲忌日那段時間,他滅掉了一個大族,據說是因為我的一句話。在人世時,受到《嶽飛傳》的影響,對守邊疆的戰士頗為好感,而在鬼蜮和神界交界處有一個叫閔族的大族。那邊常年黑血不化,冷冽刺骨,傳說一般的鬼進出了,不到一刻鍾,就隻剩下黑骨。而這戰士的首領叫嶽玉殷,居然姓嶽,我大為好奇,談起在人間的聽聞,提了提對這嶽將軍的尊敬崇拜,沒過多久,扶綠便告訴了我,閔族被滅。
我當時自然是沒有那麼自戀,以為一個族會因為我一句話全滅。畢竟閔族又是神族的附庸族,而戰爭又是不把命當命的地方。雖然滅整個族不常見但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在意的。
隨後,又遭到了刺殺,是個閔族遺孤。
她當日被逼無路,被我救了下來,躲到了扶綠的床底下,替她養傷,喂她吃食。大概三個月的時間,她身上的傷才好轉,三個月日日夜夜的相處,別說是我們了,就連貓狗也有感情了。她跟我說她是閔族的人,被澈一皇滅了族。
她說她已經不想報仇了。
又不知道怎麼,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前我一直說我是普通宮女。
然後,她把尖刀刺到了我的胸膛裏頭,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