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後來,澈一將一城的鬼血流盡,替我續血,老人的,小孩的,漫天幹屍。
醒來的第一件事,澈一撫摸著我的臉,笑著說:“當初被逃掉了一個,據說是嶽玉殷反賊的未婚妻,我去那日,他們正準備著婚禮。
可惜,嶽玉殷為她死無葬身之地,她卻頭也不回地跑了。那反賊死死瞧著她逃跑的背影,連連落下一串血淚,一遍遍求我放過她,我瞧嶽玉殷到是難得英雄,便應了他沒去追,現在,她又這般沒心沒肺地傷了你,實在可恨。
早知道應在那時便將她碎屍萬段!”語氣親昵而溫柔,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兒,又或者我們之間平常的低嚀。
聽完,我愣了愣。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她要傷我了。哪怕她告訴我她從未愛過嶽玉殷,成婚那日她本來便打算逃婚,在途中被堵,她開始還以為這是一場戲,做給她看的戲,結果她沒看完,也什麼也沒有了。
我的受傷像是踩到了澈一的底線,又是威脅又是恐嚇,將我驚得一愣一愣的。
而後來最讓我驚訝的是,扶綠跟我說,她看到了嶽玉殷,就在皇宮的廚房裏麵。除了人以外的生物,很少死後還能成鬼的。可是嶽玉殷成鬼了,他沒了生前的記憶,在皇宮裏像條狗一樣活著。我有日偷偷去廚房看他,問他是否記得嶽琪,他害怕地縮了縮,哪裏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守城大將。他沒了記憶,傻呆呆的,力氣又大,被鬼欺壓,縮成一團,使勁地哭著。後來,他跌入了護城河,再也沒能回來。
我感到很冷,是從自己那兒來的,也是從澈一身上傳來的。
最後,我妥協了,像是個木傀儡一樣,做著皇後,生怕被鬼瞧見了硬是拚著被魚食的罰,也要往我身上吐口唾沫,小心翼翼,本本分分,哪像是天下的主子,分明是惡鬼的奴。於是接下來澈一滅跡,彥一上位,我抬頭可見的四分之一的天,又被彥一擋住了,而自從改嫁後,他便不曾信過我了。
比如說,他至今未動過我的身子。
再比如……當日,我被賣到遠處,他把弩安兒提出來背黑鍋,他心如發絲,沒道理大夥兒都看得懂的他想不到。然而,他沒有動扶綠,因為他至今都認為,扶綠如此做,無非是聽了我的話,認為我是要脫離他,那皮肉下早按了一顆不安分的心。將弩安兒提出來,一是她平日最為耀眼,打壓她是為了替我立威,二也怕是為了製約我。這一提一降,一棒槌一顆糖,收買了鬼心,正了紀律,卻……寒了我的心。
我本沒想跑,你又何必推著我呢?
或許是當初我答應改嫁太過容易,成親也沒有哭哭啼啼,甚至勸他娶了弩安兒,又幫他安排了其他的因緣。幾年後,便傳出了我長了女鬼心。種種善意的非善意的,消磨著我們之間並不算堅固的信任。
女鬼難為。
當初的那些手段,何嚐不是為了救他,救這份他和澈一之間更易斷的兄弟情分?現在想來,是我太過簡單,五十年的歲月,到底是讓我又看明白了些,女鬼難為,別妄想著為他鬼做主,自己把握住自己,也足夠用我這鬼生奮鬥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