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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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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寫大時代的凡人小事這一特色相聯係,包川的作品看取生活的著眼點,切入生活的角度,往往是以小見大,以少勝多。她往往是從生活中的一個角落、一個側麵、一個片斷入手,來間接地、曲折地透視或折射出重大的社會矛盾或人生哲理。在作品的謀篇、布局和情節安排上,往往是事件單純,線索明晰,結構緊湊,筆墨簡練,頗具短篇小說的藝術特征。

《賢妻》的構思,就鮮明地反映出這個特點。解放軍某部測繪大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事跡,曾被中央軍委表揚。當包川接觸到這個題目時,也被很多悲壯感人的事跡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她對於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有自知之明:她不熟悉測繪兵的戰鬥生活,對西藏高原的情景也缺乏實際的感受;但對勤勞善良的賢妻良母和天真爛漫的孩子卻非常熟悉,滿懷深情。因而,當她進入創作過程時,就依照自己的個性氣質做了揚長避短的明智的選擇。她不正麵描繪測繪兵艱苦卓絕的戰鬥生活,那樣可能吃力不討好;而從測繪兵家庭生活的側麵落筆,則便於發揮自己的特長。這樣寫,既顯得構思巧妙,富有人情味,也從杜鵑美好的心靈,折射出測繪兵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透過和睦家庭溫情脈脈的畫麵,人們不是也能想見那測繪兵戰風鬥雪、英勇獻身的壯麗的情景麼!

《鏈條》觸及了拉關係、走後門之類有普遍意義的重大矛盾,但作家也未展開尖銳的矛盾和衝突,而是截取生活鏈條中的一個環節,描寫了一個星期天上午在代理勞資科長家裏幾個人的談話,以詼諧幽默的筆調活畫出了以權謀私者的醜態,並暗示出生活中的關係網盤根錯節的情景。

包川有些作品情節場麵的單純集中,近乎於獨幕劇式的結構。包川曾經寫過話劇,這對她小說的藝術結構是不無影響的。《高音喇叭》寫的是動亂年月中城市居民院裏的一場爭吵,出場的幾個人物過去是親密的近鄰,如今彼此成了冤家,視若仇敵,經常為莫名其妙的事情爭吵不休。整篇小說就寫了這場吵架的場麵,“以毫無意義的謾罵開始,各人都喪失了本分和人格,用刻薄下流的語言辱罵踐踏對方,結果都付出了痛苦的代價”。這是瘋狂年代裏的一幕荒唐的鬧劇,喜中透悲,引人發笑,令人痛心。它頗為別致而典型地暴露了長期的左傾錯誤和“文革”是多麼嚴重地毒化和破壞了人與人之間的正常關係,踐踏了人的尊嚴、良知和理性。

這類獨幕劇式結構的作品,雖然情節場麵單純,但卻寫得並不單調、枯燥,以刻畫人物為中心,安排得有層次、有波瀾,抑揚起伏,跌宕多姿。試看《今天是幾號?》。時間:企業調整時期新廠長剛到任不久的某天下午;地點:剛合並的某廠裝配車間校正組的一間小屋裏,人稱這兒為“冷宮”;人物:有名有姓的人物主要有六個。由於原廠裏走馬燈似的換了“四朝人馬”,四分五裂;現兩廠剛合並,矛盾重重,人心渙散。大幕拉開,校正組當班的六人無所事事,取笑打鬧,話說東家西家,品評廠內廠外。但這一台戲,並不是混說一場,而是層次分明,層層遞進:話題首先從綽號“開國元勳”的三十二歲的憨癡小夥子同朋友約會引起,六個人先後卷進這無聊的笑鬧中,互相譏諷,指桑罵槐,互揭傷疤;接著新廠長帶來的“考勤官”上場,話題自然與大家切身攸關的嚴肅的內容有關,觸及了兩廠合並的矛盾和對新廠長上任的不安猜測;再後是收發室老王送報進來,話題又進一步轉到對全國改革形勢的關心和擔心新廠長包庇偷模具的親信。話題的幾次轉換,表明矛盾逐步發展,情緒愈漸激烈,戲也就到了高潮。緊接著,於高潮處立即煞尾,恰到好處,幹淨利落;廣播通知開職工大會,宣布廠部對偷模具者的處理決定。新廠長不徇私情,秉公斷事,贏得了人們的尊敬、信賴,人們的心中升起了希望,彌漫著灰暗霧氣的屋子,仿佛也透進了陽光。六個人物一台戲,曲折有致,妙趣橫生,盡管他們各有其心事苦惱,但都關心改革的成敗、廠裏的興衰,不願這樣無聊地混日子。從這出獨幕劇,人們清楚地看到:“冷宮”不冷,洶湧澎湃的改革的熱流,不是正衝擊著人們的心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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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川廣泛地觀察社會,探索人生,在藝術表現形式上也進行了各種探索嚐試。從這十二篇作品可以看出,包川似乎有幾種筆法,根據各篇不同的內容特點,靈活運用,富有變化。一個青年作家在創作實踐中,不應畫地為牢,作繭自縛,應當多做探索,博采眾長,融會貫通,這對於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是有益的。

包川的好些作品,是采用的傳統的白描手法,抓住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以簡練的筆墨作傳神的勾畫。她的筆觸比較細,善於通過人物的神態舉止、音容笑貌的刻畫,反映出人物在特定情境中的心理狀態和感情變化,細節的選擇、運用也較有表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