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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坐下來,忽然想到

在中國,七十年代

你大街上忽然拉住一位開會的朋友

在狹窄彎曲的江南弄堂,你們倆打開一本《唐詩三百首》

那麼詭秘,那麼欣喜,我在後麵

像我的兒子剛好也是九歲的童年

這麼想著,輕輕微笑著

我竟然忘了,那麼突然,又那麼自然,那麼快,

又那麼按部就班地

我的死亡它早已悄悄地來到身邊,像一片綠葉

站上了一根細小的樹枝

無聲無息,卻又那麼觸目驚心的

它在我們中間忽然變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樹影裏輕輕搖晃著自得的身體

像家裏的一員,它甚至也坐下來

也看著你,像我一樣的向過去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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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其實從來都像是一片土地,一條道路

一碗我每天必須要親近的大白米飯

我可以喝酒,吃肉,

我甚至可以餓著肚子讚美流水

但是你從來沒有把腳步移開

你微笑,毫無代價地展開身體,

像空氣的大手摸遍了大地自己卻毫無一點兒收益,它依然

每天前來,每時每刻支持著它所遭遇的生命

一點一滴,結束的你把它送入灰燼,而新鮮誕生的

你就把時間轉變成鼓勵

我為什麼忽然會想到祖國?此時此刻,我應該想起我的一生

我的恥辱,歡樂,光輝與折磨,我應該

向我的親人一一告別,

甚至向可能存在的

激勵我的敵人

我應該向一切道謝,感恩,用清水的眼光

向過去的一生輕輕淋灑

那些童年的燕子,青年的乳房、肌肉

與到達中年後噴香的香椿

我把它從安吉的深山移來

種在花園裏,我比讀詩更加仔細地每天看著它的綠葉成長

可是祖國與我是什麼關係?在深深思考祖國之前

我應該坐在祖國的家裏,還是應該

靜靜地站在祖國的門外?

我到底應該如何處理我這個自己?

想得太遠,正如太多人想得太近

正如我的生命從來遙控在它的手裏

我唱歌,睡眠,我甚至作惡和熱烈地做愛

我幾時脫離過它的控製?

太多的愛此刻像潮水湧上我開放鮮紅的喉嚨

民工或者商人,當官的或者在曲線中折騰的交易

掃地者,劃船者,收稅官和正在喝酒的外交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