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將黑,蘇綰方站起身來,還未站定,就扶著頭晃了晃,差點沒倒在花圃中。多虧一股力量從她身後襲來,牢牢扶住她的腰,扶她站定,正是黑海老魔出的手。
蘇綰雪白了臉龐,回頭望著他道:“多虧您出手,要不然我這一倒,不知要傷了多少花草,那我可就真是萬死難辭了,真是驚險之極。”
“你若真的傷了這些花草,自然是萬死難辭的。”黑海老魔冷哼了一聲:“我尋到一個古方,等會幫你解解試試。”說完越過她身邊,徑自走到青丹旁,又取出那柄玉尺細量。
蘇綰搖搖晃晃地回到她的小屋子裏,往金沙堆成的床上一倒,攤開四肢,便一動不動地沉沉睡去。她剛才的作為雖然有故意做作的成分在裏麵,但確實也是身體虛弱,堅持不住了,隻不過是將五分的虛弱表演到了九分而已。
待到她醒來時,屋裏昏暗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她隻知道,在她的床前,立著一個人,而此時,這個人沒有包裹著那層凍得死人的黑霧,他身上散發著正常人的溫度和氣息。隻可惜,周圍太過黑暗,讓她看不見他的廬山真麵目。
蘇綰輕輕歎了一口氣,動了動手指,裝作才要醒的樣子,那人迅速後退了一步,不過眨眼的功夫,那股冰寒之氣又籠罩在了這間小小的屋子之內,“你醒了?”聲音還是那般粗噶難聽。
蘇綰抱怨道:“你也太小氣啦,我雖然是對你有所求,心甘情願為你差遣,你也不要這般吝嗇,連床被子也舍不得給我,冷死人了。”
黑海老魔道:“你是傻的麼?我這裏又不是龍宮,海水也不是一般的海水,除了那隔水紗以外,這裏有什麼織物是能長久泡在這水中的?這金沙哪裏有差了?溫暖宜人,比那些錦繡被褥好多了。”
蘇綰道:“你問還有什麼織物能長久泡在水中?自然是金縷衣了。可惜被芷風給弄走了,也不知便宜了哪個。”也不知黑海老魔知不知道金縷衣的下落?能告訴她一二也是好的。
黑海老魔道:“金縷衣這種寶物,就如同青丹一般,有德者得之,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得到的,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費盡心思也得不到。”
蘇綰驚訝極了,沒想到他竟然有這種覺悟?
黑海老魔已然轉身往外走:“你剛才熟睡的時候,我已經將你身上的禁製解去了二分之一,應該能抗寒了。”
為什麼隻給她解去二分之一,而不是全部?蘇綰咳嗽了一聲,悶悶地道:“難道芷風給我下的這種禁製竟然如此厲害,老神仙就算苦查古籍之後也隻能解去二分之一?我明明看見他根本打不過你的說。”
黑海老魔冷笑了一聲:“給我老實點,不要耍花樣,激將法對我來說,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蘇綰懶懶地道:“那是,您是什麼人那?就算是東煌星君也不得不在您麵前服軟,我一個小小的散仙,自然入不得您的法眼。”
“你什麼意思?”一陣陰寒的冷風瞬間將蘇綰包裹得嚴嚴實實,隨著那隻手握住她纖細的脖子,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刺激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蘇綰道:“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麼?我失望了。我雖然是個弱女子,但也是個遵守諾言的人。你不是說了,隻要我幫你把青丹伺弄好,你就是我的同伴。我答應你的,做到了,但你答應我的又做到了多少呢?”
脖子上那隻手又緊了幾分,蘇綰覺得頭臉上的筋都要爆了,她索性閉上了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他為了一瓶小小的玉液就可以替人跑腿幹活,她就不信,他真的舍得將她這種特殊人才輕易弄死。
“你的膽子不小啊?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敢這樣明目張膽威脅我的人。”黑海老魔終於收回了手。
蘇綰撫著脖子低咳了幾聲,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我隻怕自己會成為他的拖累,所以不能自保的情況下,不如自求死去還要痛快些。”
大實話往往比巧言令色更有說服人的力量,黑海老魔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道:“好,你若是能讓青丹三日之內長出一片葉子來,我便將你。”
蘇綰怪叫起來:“三日之內?你以為我是什麼?我就算是把自己剁了做花肥,也做不到。最多能讓它再長高一寸。”
“再加一條,我去為你打聽他的消息。”
“成交!”蘇綰迫不及待地一錘定音。
黑海老魔怔了怔,冷笑道:“你別得意,若是做不到,嘿嘿,以後你就不要想離開這裏了,我正缺少一個花匠。”隨即一陣風地離開。
蘇綰躺在鬆軟的金沙堆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兩天後的傍晚,蘇綰立在已然長高了寸半的青丹前,笑吟吟地看著花圃邊的那團黑霧:“如果沒有意外,明日一定會抽芽,我要求提前兌現一半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