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縮了縮腳,用神識和小草交流:“有什麼危險?”
小草卻沒了聲音。
她再問,就連剛才的警告聲都消失了。
不管前麵是龍潭虎穴,她也要往前走的,即便是不能和北辰星君並肩戰鬥,她也能為他掃清一些障礙。蘇綰小心地浮起身子,腳踩在草尖上,往草地的中心地帶掠去。
一切平靜如常,什麼都沒有。蘇綰想了想,掏出織天梭化作鋒利的匕首,將左手尾指劃破,滴了一滴血在腳下的草葉上,輕輕吹了一口氣。
她的力量秉承自地母,自然和這花草樹木有著莫大的關聯。一時她的血迅速滲入草葉,化作一層淺淺的熒光,如潮水一般向著周圍的草葉淹沒了去。不過片刻的功夫,蘇綰便已經佇立在這片熒光的中央。
她看清了,以她為中心,延伸向四方,四方的尖角上昏暗一片,熒光到了那裏,便沒了影蹤。蘇綰飛速掠起,幻影一般在四個尖角上一停一探之間,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這所謂的金剛除魔鼎,不是藏在哪棵樹下或是草下,而是整個兒地埋在這片草地之下。四個尖角,就是帝後之血激起的靈氣泄露出來的地方。想來是因為金剛除魔鼎的力量太過巨大駭人,整個兒地埋在這下麵會導致土崩草飛,暴露目標,所以才留了那四個泄氣的氣孔。也多虧了這四個氣孔,才讓蘇綰發現了金剛除魔鼎的存在。
蘇綰暗自心驚,還未發動,就已經如此霸強,若是發動了,這整片天宮隻怕都要跟著殉葬。帝後這是花了血本了。
為了保密,宮中諸人,還有潛伏在外麵的上仙們肯定都不知道這事,蘇綰突然想起了流芳殿裏住著的四公主和粉妝玉琢的瑤姬,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想必她們和東煌星君也是要跟著一起殉葬的。最是無情帝王家,蘇綰算是真切地感受了一回。
密林裏突然響起一陣不同尋常的異動,仿佛是風吹過樹梢一般,輕緩而自在。但蘇綰聽到一聲小小的抱怨:“踩著我的腰了,好痛。”
大概是有人發現她了。蘇綰立刻貓起了腰,緊張地四處張望,手往腰間的百寶囊探去。不用她翻找,百寶囊自然而然地將藏在最底下的青丹擠了出來,遞到她手邊。
蘇綰一手握了青丹,一手拿了織天梭化作一把巨大的鑿子揚手拋出。銀光閃閃的鑿子帶著破巨大的力量自半空中呼嘯著砸下,“轟隆”一聲巨響,土沫四濺,無數的小草尖叫起來,蘇綰暗道一聲對不起,縱身往鑿子打起的深坑裏跳去。
暗黑色的泥土潮水一般地向她擠過來,就像一團粘稠密實的膠,將她團團裹在其中,不能上,不能下,呼吸停滯,動彈不得。越往底,就越難前行,這就是金剛除魔鼎的力量,就連和她素來最親近的泥土也和她成了敵人。
蘇綰隻能用源自地母身上的血液開拓疆土,她左手尾指上的血從來就沒有停過,一直順著織天梭化作的鑿子往下流淌,凝結在鑿子尖上,化作無物不摧的鋒利刀刃,劈開了粘稠黑暗的泥土,將蘇綰帶著往下,往下,一直往下。
“叮”地一聲輕響,織天梭到了底。蘇綰剛鬆了口氣,就見織天梭上的微弱的銀光突然光芒大盛,織天梭發出了類似哀鳴的一聲脆響,在她的麵前化作了齏粉。與金剛除魔鼎這樣厲害的法器對抗,讓它耗盡了最後一分力量。
寶物能通靈,蘇綰黯然地看著麵前化作點點熒光,仍然圍繞著她,固執地用最後一點光照亮她的織天梭,心口堵得厲害。頭頂傳來一陣悶響,似乎是有人跟著下來了,時不我待,蘇綰抓起青丹,揪起一片葉子就要往下扯。
青丹歡快地在她的手裏抖動著葉子,和她打招呼:“你什麼時候再讓我長片葉子出來?”
蘇綰的動作一滯,最終麵無表情地扯下了一片葉子,又抓住第二片葉子,青丹歎息了一聲,沒有再問她那些問題,而是乖巧地任由她撕扯動作,它安靜得仿佛從來就沒有過生命,蘇綰沉靜得仿佛從來就沒有聽過它說話。
在頭上的利刃砍向蘇綰的那一刻,她終於將已經揉成汁水的青丹草連帶著殘渣一起扔到了金剛除魔鼎的底部。巨大的轟鳴聲,驚人的力量卷起了整個鼎裏的泥土咆哮而出,在這種驚天動地的力量中,人就像是汪洋裏的一葉小舟,半點力量都沒有,隻能隨波逐流。蘇綰閉上了眼睛,護住頭臉和要害,蜷縮成一團,任由那條巨大瘋狂的土龍將她顛簸來顛簸去。帝後果然是瘋狂的。
她顛簸了很久,久得已經糊塗了。她很奇怪,二皇子不是說,隻要青丹注入鼎底,就可以破壞了大鼎的法力麼?為什麼她反而是觸動了的樣子?難道,二皇子也是個騙子?混亂中,一雙手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拚命往外提,有人咬牙切齒地道:“你好歹也出點力氣好不好?”
蘇綰睜眼,在漫天飛舞的塵土中,在朦朧得幾乎看不見的月光下,她還是看清了麵前的人,頭發淩亂,平常得不能太平常的一張臉,瘦瘦的臉龐,一身黑色的長袍比夜還要黑。是聖靈,她有些驚疑:“你怎麼來了?”
聖靈的臉越發黑,生氣地將她甩出土龍的破壞範圍外,大聲吼道:“我為什麼就不能來?三界的平衡也需要我出一分力。源子韶呢?他在哪裏?”
蘇綰搖頭:“我不知道。”他以前和她情濃的時候,也沒管過她的生死,現在卻突然跑來救了她,她當然會覺得稀奇。
聖靈冷哼了一聲:“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他什麼,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