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帶著紙和墨水從北方起身
在某個瞬間與南方進行一場私密的傾訴
(選自《詩歌月刊》2010年7期)
● 幹海兵
正午墓地的冥想
(一)
此刻沒有風,沒有影子和睡著的日光
安靜如鏡子的背麵,沒有心的波紋
在微小中宏大,幻化為萬物的灰燼
從來沒有過自己,如此刻被空洞抹去的空洞
蟬鳴、螞蟻、石頭的波浪
台階、落花,似有似無的墓草
眼睛,為虛擬的光明而熄滅,最後一次
也有響聲,是內心空空地響
宇宙須臾變形,時光穿過肉體
(二)
我們即刻抵達的天堂,在時間的折頁中流淌
我們離開,在身體裏逃逸、遁行,仿佛正午的
水珠,而愛恒久不落,成為疑問
每一個人都會帶走完整的星球,離開,是為了
找回自己,也許離開本身就是靠近
本質的兩麵,黑夜與白晝,生與死
明天,影子將先於我們到達那邊,如引領者
把這萬物藏在可有可無的身後,你到
她就悠然醒來
(三)
那一副皮囊,收盡正午的日光,如坍塌的星辰
隻歸於內心沉重的一瞬,而此刻
我隻想喚醒自己,在眾多的眼睛中間
作為幸存者我無法安置靈魂,肉體帶著多餘的
寂寞——我們曾為她托管生命,長與短
都將分文不動,連這塵土也歸於塵土
我們何曾離開過,何曾帶走過這本沒有的痛苦
幸福、輕與重,一切依律而行
靈魂在上
(四)
隻有一葉飄在正午的空中,神秘的台地
一萬隻擱淺的小舟在等待下一次海潮
日光如幔,擦拭昨日如同今日
有鐵鏽、有粉塵、有小小的濕
一萬隻不再喧嘩的小舟,一萬個人下船了
空空的大地上隻有我還在尋找
那餘濕未散的足印,那些正在冷去的話語
隻有死亡是真實的,它給予你的不會帶走
(選自《都市生活》2010年總220期)
● 馬新朝
蒼 生(組詩選二)
聲聲鷓鴣
聲聲鷓鴣,把潮濕的土地鬆軟
在我回到村子之前,我被莊稼們嫩綠的手鬆軟
莊稼們圍著村莊,攀登一個老人的影子
又被它的咳嗽聲驅散,它們站在河邊—— 一群笑聲
擦亮鋤頭,把藍天的白雲引導給下麵的
我,我聽到它們細微的響動
向我的內心搬運著——土地的恩澤
莊稼們無語而立,含義豐富
是一切哲學和曆史的總和
於微風中儀態萬千
今夜的村莊裏
過去的蓮花落,還在
西風裏搖晃
駝背的方言,咳嗽,皺紋,老寒腿
年年用新綠覆蓋
你看不到那些沉默的門墩上——
坐著的傷
零零散散,有人從自己的夢裏回來
帶著疼和鍋台邊的黑
經年的老屋,從不說話
像找不到喉嚨的哭,卻容得下黃昏裏
那麼多萎縮,破碎,冷
和回家的人
今夜,村莊裏隻剩下老人
還有土坯牆的裂縫
(選自《詩刊》上半月刊2010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