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之後的日子一直很平常,絲毫看不出那天晚上的模樣。
賈府隨著賈充的突然回歸而漸漸上了正軌。五月初一就開始有人在庭院中灑掃雄黃和艾葉水以為驅邪,各房的侍女都各有分工不是在刺繡五毒圖就是在準備著五色絲繩以及製造菖蒲酒和粽葉角。
“呀,呀”我不耐揮舞著胖嘟嘟的雙手。洛陽地處北方相較於長江以南的地方來說是幹燥些,可是五月依舊充斥著悶熱滑膩,好像置身一個蒸汽房子裏。
郭槐的鬢發也被汗水濡濕晶晶發亮。她向著坐墊邊上摸摸終於找到了一柄碧玉小扇子,如今扇子也並不似後世那般什麼折扇,團扇,羽扇。現在的扇子就是一麵還不及團扇一半大,好像一麵三角旗子隻不過質地就看各家水平罷了。賈充這種家底就是絲綢扇麵,碧玉扇柄。郭槐捏著扇子扇卻沒有發現自己女兒憋著一張臉於懷中憤然
郭槐精力全部集中一絹本上。絹本上的字雖說是古雅隸書可是偶爾的一個筆畫卻又分明顯露出作者的不羈放蕩。隸書最難的就是寫出神,可是這副字卻有著一種遊龍一般的神采,按照九品中正的製度來評判也是上下第三品。母親指尖還輕輕撫摸過那些墨字“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纖羅衣,左右佩雙璜。脩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芳。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寄顏雲霄閑,揮袖淩虛翔。飄颻恍惚中,流眄顧我傍。悅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母親輕聲讀出來,聲音是那麼的溫柔就好像是對著自己的愛人在輕語。母親好像隱藏著許多秘密;她似乎在少年時代就認識了竹林七賢而且還成為了好友,不過當時她是以‘他’的身份出現。現在娘這樣溫柔繾綣的模樣是不是也是在思念過去的時間?亦或是在思念那個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人?思念是深入骨髓的一種病,一種雜夾著甜蜜和憂傷的病,思念那個久遠歲月中忘不掉的安靜美人,娘在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幸福的吧?
“夫人,夫人”素問捧著一盒描紋錯金的小盒子出來“奴婢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雄黃細細研磨好了”
娘才恍然醒悟過來慌亂把絹布收到案下的匣子裏。這樣的行為難免不會有連坐事件的發生,後果就是我被撂倒在鋪上,好在現在還沒有正式的撤去軟墊所以摔的不是什麼很痛。“南風,南風沒有摔傷吧?”娘親小心捧起我,細軟溫馨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後腦勺,鼻間隱隱聞到了來自於她身上的蘇合香的味道。軟軟的帶著溫馨,這個就是娘親的味道。
“小娘子沒有事麼?”素問放下盤子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郭槐帶著一絲黯然說著“剛才想著別的事情”她接過盤子
“很好”母親用食指沾了點雄黃仔細的撮一撮“庭院之中的灑掃都已經做好了麼?”
“快完成,新做的角已經出來了,您要不要嚐一嚐,這次靈樞做出了幾個新的口味,有種是放了肉幹有種是放了杏脯的”素問伶俐說著
“等下你端過來幾個吧”
“剛才聽到你們在說角?”大門忽的被拉開,我現在這個時空的父親——賈充就如此風神俊逸的進來了。嗯,看來賈充的確還是有著資本在日後如此飛黃騰達的,就是看著這樣強大的複原能力上。
“等下端著東西上來就可以了”郭槐手不經意的動一動,麵上還是平靜的對著素問吩咐。看著侍女稱諾緩緩下去“你終於知道要出來了?”
賈充坐下平伸著腳肆意說著,他隨手取下母親如雲烏發間插著的白玉扁方來搔頭,姿態清閑。母親如瀑的長發驀地落下,青如墨的烏雲霎時變成了瀑布。母親低垂著頭,臉龐紅紅的。
“還如此放浪形骸?”母親素手輕輕打在父親的手上,但是這樣的攻擊力卻幾乎是零,真不知道生氣還是撒嬌,由於母親這樣的神態卻平添了幾分嫵媚之感
“你不記得前漢張敞對漢宣帝說過這麼一句話麼?‘閨房之內,夫妻之私,有過於畫眉者’,連漢宣帝都不以為意了,娘子卻又怎好嗔怨為夫?”他一邊說,一邊撩撥著母親細軟長發。我在邊上都覺得臉蛋如火燒一般“這樣的話說的可是太直白了,一點都不顧及有未成年人在身邊!”我握著小手捶了一下塌
“這四十年,你就隻能是賈南風,後世從書上看到的驕奢淫逸,膽大狠毒的賈南風!”子夜的話有出現在耳邊。我隻是在扮演賈南風而已!我渾身一個激靈,情不自禁的嗚嗚出聲“不,不???”。
“南風,南風?”兩個快要忘乎所以的大人終於是為我的聲音打斷了。母親但這一絲慶幸看向我“是不是剛才你又撞傷了?”她過來抱起我,翻看著我的衣裳“你看看,就是你!”她埋怨賈充卻又怎麼也說不出後來的話“如果剛才南風真的是摔跤了,那麼你這個月都別想喝酒和聽歌舞!你晚上就是後院那個茅舍去睡覺!”
賈充扯嘴笑一笑,手撐著塌身子移過來。溫和的手掌蓋在南風額頭“我看看,南風是不是受傷了?南風你可是不要有事呀,不然你爹爹就是要受苦了哦?”
“南風的雄黃就由你這個做父親的來給她塗抹上吧?”母親拿出小小的匣子“做父親的可是要好好來塗抹,南風才可以一年災難全消,平安和樂!”她朝著賈充高舉著匣子很是真誠說。
我愣愣看著父親。古時候在節氣塗抹相應的藥物被看做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被塗抹者身上寄寓著長輩真誠的期盼。這個時空的父母,他們對於我到底是存在著一種怎麼樣的情感?難道真的就是相信那些虛妄的傳言而對於我另眼相待麼?之前母親不是說過,要盡著自己最大的力量給以我最為好的生活,這真的是為了兒女計還是為了自己計?
賈充坐正了,扶了扶發髻“哈哈,今天父親就給你來塗抹雄黃,讓南風一輩子開開心心無所顧忌!”說完他捋起大袖接過母親手中的小匣子。“夫人,我們一起為南風來塗抹雄黃吧?母親的祝福對於南風來說更為重要”
郭槐輕輕一笑“我當然不會說不,南風可是我最珍貴的孩子,也許以後我還會有許多孩子,可是卻都無法代替南風第一的地位”她推推那個沾著點點雄黃的玉簪。
日後郭槐還會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這樣的結果對於每個貴女來說都是很美滿的。但是似乎她給予南風的永遠都是最為好的,雖然南風隻是一個傻子的妻子,但更是一個國家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