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充聽到這裏終於是臉色發白了“衛將軍!”
司馬昭伸出手示意,又傾下身看著我,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果然生的是晶瑩剔透就好像是玉石雕刻出來的孩子、聽說南風知道說話和走路了,真的是小時了了”
母親抱著我並沒有避開司馬昭,偷偷看母親一樣卻發現她的神色比父親還要鎮定。
“哎,隻可惜我的兒子們都長南風許多歲。”他伸出手碰碰我的臉,冰涼帶著入骨的寒氣。這個也許就是刀劍和血腥的氣息吧?“好在阿炎已經有一子衷,生的是聰慧敏捷,我看和南風相配的很”
“呸,誰都知道司馬衷是個什麼貨色!一個天性愚蠢且荒唐不作為的人還和我相配?你可真的算是睜眼說瞎話了!”
母親沒有說什麼話,放下我走到了後麵去。
賈充不好意思的笑一笑當著司馬昭的麵抱起我來“衛將軍,如今曹家小兒有什麼反應?”
“他能有什麼反應,有反應的都是身邊的那些所謂的高士文人,他們以為大哥一去世,天下就會重新回到曹家手中?時勢易也!更何況現在有了我司馬昭,他們再難翻身了!”司馬昭很是意氣風發的說著,可是聽到這樣的話父親臉上卻第一次出現了複雜的神色,好像是很開心卻又好像是遺憾。“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到了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主動去為難那些人的,隻要他們答應為我所用,曹家可以給他們的我們司馬家一樣的可以!”
“多謝”
司馬昭抱起在一邊的賈南風,仔仔細細端詳了一遍。南風蹙著眉頭,嘴中依依呀呀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手腳亂動。“果真是眉目清朗,鳳眼傳神啊,當真是貴不可言之相,我怕我們家還是高攀了”這一番話說的帶有羨慕又分明有著某種警告的意味,他是什麼意思“如果父親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會以望氣者那番無從定論卻又可以輕易讓所有人認同的鬼話讓我們一家都死無葬身之地”司馬昭果真是狠,在他的世界中恐怕是隻會存在兩種人:一是被他所用的人,二就是不能被他所用,也不能存活於世的人。
“主公”父親盯著司馬昭說。一聲主公已經很好的說出來他的想法。父親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父親是那種作出決定就不會再向後看的人,他不能讓自己有一丁點後悔的機會。曆史終於在我們的麵前鋪展開來,賈南風的命運,我的命運已經開始走上軌跡。
“公閭,以後你會成為大大的功臣,所有人都會要匍匐在你腳下的”司馬昭很是嚴肅的說“洛陽會是我和你的天下,中原甚至是大江以南都會是你我的天下”他轉而看向我,目光有著某種珍視的意味“之後,就會是他們的天下了”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猛然想到這麼一句話。第一次讀是在以前七百多年前,歲月流淌了太過於久遠於是消磨了當中很多的真情實意,讓後代的人很難體會出曹操的無奈何憂傷,可是現在再一次接觸,卻感受到了一種撲麵而來的不甘心。司馬昭和曹操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人吧?同樣的胸懷天下,想象著可以逐鹿天下,問鼎中原。從來不甘心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天地之中,可是命運有時候是一個很奇妙捉摸不透的東西,他們最後都沒有看到功業建立的場麵,他們最後都帶著無盡的遺憾逝去,而剩下的事情都由自己的兒子接過,完成。命運有時候太過於相似,讓人覺得人生仿佛就好像是一場遊戲,起落盛衰總是有著某種宿命一般蹊蹺的軌跡,可是這樣的軌跡又有多少人可以逃脫?天地,也隻是更大的一個囚籠而已。
“主公在看什麼?”父親看著司馬昭總是盯著在搖車之中的我出神,不由得心生疑竇。按照司馬昭如此多疑狡猾的性格,難免不會提出讓女兒成為人質的要求。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他們可以做出,更加何況自己的女兒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你的女兒?”
“南風?南風怎麼了?”賈充轉到司馬昭的跟前正好擋住了司馬昭的視線,在父親身影保護之下覺得莫名一陣安心。
“就快要到端午了”
“大人,庭院中已經灑掃好了”屋外傳來侍女的聲音,伴隨著屋內滴漏的節奏想的格外的明亮。
“就快要端午了,公閭府上準備的差不多了吧?”司馬昭好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口氣中帶有一絲興致勃勃。
“馬馬虎虎,這個時候還是不便太過張揚”
“馬馬虎虎?”司馬昭好看的眉毛挑起的高高“怎麼可以馬馬虎虎,現在這個時候就是要好好的重視才可以,不能讓那些魑魅魍魎橫行無忌才好,而且公閭家有嬌妻弱女更是要慎重其事才好”說完走開了幾步。
父親的警戒隨著司馬昭的動作一下子提升到了極致,老狐狸做事一向出人意料且不在乎風評。“將軍!”
司馬昭端起一個小小的小匣子湊近聞一聞“果然在這裏”他撇撇嘴巴笑一笑“公閭,今天就讓我來為南風抹雄黃吧,反正早晚她會成為我司馬家的新婦,作為舅姑來完成也說得過去”並沒有等賈充說話,司馬昭就用拇指按著雄黃向著我額頭上抹去,一陣冰涼的東西一點點的侵入到了骨髓深處。有些事情雖然一直在逃避,可是現在卻依舊還是不得不麵對。司馬昭的手很是冰涼,拇指有些粗糙也許是因為長年拉弓習劍的關係吧?可是他並不僅僅隻是赳赳武夫,更是一個令人膽寒的政客,政客有時候抵得上一千個武夫。他從許昌帶著滿身血腥回來,得到了一切想得到的,世上可以如他眼的隻有兩樣了,天下和長生。長生隻是一種令人瘋狂的痛苦,即使是長生也不一定代表自己的功業可以萬古,所以他選擇了天下。
晦暗的屋內被一道刺眼的光線劃破,卻轉瞬又重回當初的昏暗。父親看著我,我盯著司馬昭,他的眼中帶著些許溫度的笑容比剛才的閃電還要刺眼,也很危險。屋外傳來沉悶的隆隆聲,一串連著一串好像大車自身邊馳過。
“天終於豁開了一個口子了”司馬昭說一句
是啊,天終於豁出一個口子了。屬於司馬家的時代開始
華麗血時代,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