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想曾是舊相識(1 / 1)

回憶紛紛揚揚,似春日裏飄飄灑灑的柳絮楊花,抓不住,摒不掉,記憶裏那個塵封的小小身影回到眼前,還有那聲‘宸哥哥’,不想竟已過去了這麼多年,不可否認,靈均是安宸痛苦時期記憶裏唯一的一絲暖陽。

數十年前,這其中也可說是有一番故事了。人世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不可言語。

當年,安致庸還未官居宰相,家世也未如此顯赫,他也不過一介小官,不受人注目,安宸的母親是明水一個繡娘,家中有繡莊,姓葉名喚雲娘,手極巧,因是孤女,嫁與安致庸倒也算是和樂,隻是後來用盡了家產為安致庸入京謀官。

這安致庸入朝之後便生了異心,一步步向上爬的心也越來越盛,偏他又長相不錯,得易於此,隱瞞家室,另娶了護國將軍之女,也就是現在的夫人劉氏眠春。

這期間也就回去過明水一次,雲娘察覺他似有異樣,他向雲娘發誓此生若有二心,叫他斷了安家香火,便也信了他,卻也不曾言語要帶雲娘入京,他走後不出一年雲娘便生下了安宸,可憐這孤兒寡母,自打送走他,這人便是一去不複返了。

一晃數年,家產早已被安致庸用盡,雲娘又幾近哭瞎了眼睛,孤兒寡母過得甚為清貧,家徒四壁,安宸試過無數次問娘親父親是誰,不想卻反倒讓他娘親落淚,後來他娘眼睛越來越不好,他也不敢再問了,當時甚至於他娘為他取名姓葉,也不願再提安致庸半個字。

這易獻霆當時不過明水一介貧書生,因善文中了舉人,娶了蘇瑩,因與葉家挨得近些,雖自家清貧卻也沒少接濟。直到後來雲娘的病越來越重,再也沒了辦法,便隻好幫著料理了安宸他娘的後事。安宸時常想,若是當時他爹沒拋下他母子,也許他娘就不會死了。

葉宸此後便寄居在了易家,靈均自是從小每每與葉宸一起玩耍,童年的玩伴情誼倒是深厚,易獻霆也時常一起教兩個孩子識文斷字,因差個幾歲這小丫頭每日跟在葉宸屁股後麵“宸哥哥,宸哥哥”的沒個完,蘇瑩可沒少打趣說讓靈均日後嫁與葉宸做葉家媳婦,靈均年紀雖小,卻是開心的一口答應,想著一輩子跟她的宸哥哥在一起多好,葉宸小小年紀便也當了真,整日發奮讀書想著日後做官娶靈均作妻子。

隻是後來,安致庸許是遭了天譴,毒誓生了效,安致庸此後再也沒生出兒子,生出的兒子不是死胎就是早早流了產,獨隻正房劉氏早些年得了一女,名喚枂兒的,比安宸還要大三四歲,後進宮做了妃子。安致庸想這家產無人繼,後繼無人,又想起了這雲娘母子二人,又來明水尋人。

當時靈均和安宸兩個孩子大的不過十歲,小的也才六七歲,過了這些年,容貌自是大不相同了,況且當年,安致庸派人接走安宸,隻說是他父親,也並未說明去何處,易家人自是不得而知。

安宸當年對這突然冒出來的父親既是敬畏又是恨意,恨他拋棄他們母子如此多年,恨父親的絕情,反倒使他在安府養成了沉默隱忍的性格,時常是麵無表情。

這劉氏許是見了死胎,經了打擊,此後吃齋念佛,誠心誠念,知道了安致庸這檔子事也不言語,對安宸倒是視如己出,對他極好。

安宸靜坐在竹簾前,想著過去的種種,自己也離開明水七八年了,這些年每年回明水祭拜娘親,找尋易家都無果,隻是說早已遷走了。不想自己也未入朝做官,竟不知易老爺已官至禮部侍郎,天下之大,同在汴梁城,竟耽誤了這麼久才得見,靈兒剛剛說她遭遇了那麼多,易夫人竟被謀害死了,弟弟也走失了,她遭了這番,怪不得不似往日活潑開朗了。自是一定要幫她,不過今日我竟那樣對她,真是蠢極了。

回安府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了讓安宸動容的理由,太陽漸漸升起來了,窗外的花上的露水也蒸幹了,淡淡的霧氣也散了去。

靈均自安宸走了,便內心有些害怕,怕安宸將自己移送去官府,殊不知安宸此時正懊惱無比,又怎可能將她送去官府。

無論走了多遠,命運的這根紅線總會將兩個人又牽連在一起,窗前的花在該屬於自己的歲月裏盛放著,屋裏桌上的熱茶冒著白氣打著圈向上,淡淡的茶香飄著,飄進了心裏,卻似深痕再也抹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