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音長歎一聲,顯然很不快活。愛麗絲倒想說句什麼安慰它一下,要是它歎氣能和別人一樣大就好了。它的歎息又小又好聽,不過要不是湊近她耳朵的話,根本聽不見。結果耳朵癢得要命,使她都忘記了這小東西的不快樂。
“我知道你是個朋友,”小聲音接著說,“親愛的朋友,老朋友。你不會傷害我,盡管我是隻小小的昆蟲。”
“什麼昆蟲?”愛麗絲有些擔心,其實她想知道這昆蟲咬不咬人,可又覺得直來直去不夠禮貌。
“什麼?這麼說你不……”小聲音的話剛開頭就給車頭淒厲的笛聲淹沒,大家全都慌張地跳起來,尤其是愛麗絲。
她把頭伸出去看了看,悄悄縮回來說:“隻是跳過了一條小溪罷了。”眾人似乎鬆了口氣,不過愛麗絲一想到火車跳起來就害怕:“管他呢,隻要能把我們帶到第四格就行!”她安慰自己。不一會兒她感到車廂筆直向上飛到空中,嚇得一把抓住手邊最近的東西,結果抓住的卻是山羊的胡子。
可是剛一碰它,胡子就消失了,她發現自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棵樹底下。而一隻蚊子(就是一直在跟她說話的小昆蟲)正立在頭頂的樹枝上,用翅膀扇著她。
“這當然是隻大蚊子,快和小雞一樣大了。”愛麗絲以為。不過她並不怕它,因為和它已聊了這麼久。
“這麼說你並不喜歡所有的昆蟲?”蚊子若無其事地問。
“喜歡會說話的。我來的地方沒一隻昆蟲會說話。”
“你來的地方什麼昆蟲最不讓你開心?”蚊子問。
“昆蟲根本不讓人開心,”愛麗絲說,“因為我挺怕它們,至少怕大個頭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昆蟲的名字。”
“這麼說,叫它們名字它們就會答應?”蚊子隨便地問。
“沒聽說它們會答應?”
“那要名字有啥用?”
“對它們沒用,但對給它們起名字的人有用呀。要是沒用的話,那一切東西要名字幹嗎?”
“說不上。再遠些,那下麵的林子裏人家就沒名字。不過,還是說說你那些昆蟲的名字吧,你在浪費時間啦。”
愛麗絲數起指頭來:“有馬虻。”
“不錯!離那樹叢一半路的地方,有隻搖擺馬虻,全是用木頭做的,會從一根樹枝搖到另一根樹枝上去。”蚊子道。
“它吃什麼?”愛麗絲立刻感興趣。
“樹液和鋸末。接著講。”
愛麗絲很好奇地看著搖擺馬虻,認定它剛刷過漆,樣子鮮亮亮黏糊糊的。她接著講:“還有蜻蜓。”
“看看你頭頂的樹枝,就會發現一隻蜻蜓,它身子是用李子布丁做的,翅膀是用冬青樹葉做的,頭是用葡萄幹做的。”
“那它吃什麼?”愛麗絲仍舊注意吃的問題。
“牛奶麥糊和碎肉餡餅。它住在盒裏。”
“還有蝴蝶。”愛麗絲接著數。先看了看那隻腦袋著火的昆蟲,心想:“怪不得昆蟲都喜歡往燭火上撲——因為它們想搶葡萄幹吃。”
“你腳底下爬著的!”蚊子道,愛麗絲一聽忙把腳縮回來,“就是一隻奶油麵包蝴蝶,它翅膀是用薄薄的黃油麵包做的,身子是由麵包皮做的,腦袋就是一塊方糖。”
“那它吃什麼?”
“淡菜加奶油。”
愛麗絲犯難了:“要是它找不到吃的怎麼辦?”
“那它就得死。”
“可這種事會經常發生吧?”愛麗絲邊想邊說。
“天天發生。”
愛麗絲沉默了幾分鍾苦苦地想。蚊子則在她頭頂嗡嗡地盤旋取樂。最後它停下來說:“你大概不想失去自己的名字吧。”
“當然不想!”愛麗絲有點兒發急。
“不過我說不準,”蚊子漫不經心,“想想看,若是不要名字,回到家該多方便!比方說,家庭教師叫你做功課,她會叫‘過來——’到這兒就得停下,因為沒名字可讓她叫,你也就當然不用做功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