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一步邁進門,他在迎門的位置站了一會兒。雖然這間屋子他並不陌生,可還是微低著頭,上翻著他的小眼睛,眼珠子或左或右的看了一下,好象即將要與對手唇槍舌戰比試高低之前,先得把地形全貌乃至對手看個仔細,還得提防這裏或那裏是否藏有施放暗器的機關。如煙的身子並沒有動,眼睛一直閉著,以靜製動。梅香好象沒有發現知縣的到來,手握著抹布在幾上慢慢地擦。“咳咳”,知縣咳嗽兩聲,然後,走到如煙的床前。
知縣說:“女兒,是爹爹來了。”
如煙低聲應道,“如爹爹來是想讓女兒放棄李公子,那還是請爹爹回去,如煙心意已決,不會更改。爹爹不需要再費口舌,以免傷了父女的情份。”
“唉,女兒把爹爹看成什麼人了?爹與你娘可不是同一層次上的一類人。不過,你也該明白,你娘自幼沒有讀過什麼書,她的腦子裏都是傳統的陳俗觀念,這不能怨她,要怨還得怨你的姥爺,當初沒有讓你娘識字,胸無點墨,說話做事沒有一點可取之外,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女兒,咱別跟你娘一般見識。你爹可是飽讀詩書,是靠著真本事考得功名,知事明理,怎麼會思想狹隘,落於窠臼呢?”
如煙聽知縣這麼說,心裏麵犯起嘀咕,她想,你這幾句話聽起來好象很順耳,但我絕不相信你此番前來是主動與我結城下盟的,你分明是來向我勸降吧?隻是娘是直截了當,而您則是迂回穿插,軟硬兼施,目的一樣,隻不過是方法不同,而你所謂的讀過書,隻不過使你的手段更加老辣,更加陰深。如不是我如煙,換作另一個人,一定會被你這迷魂煙給熏得不識方向,我真想對你說,收起你那仁義大旗,不如我們痛痛快快地鬥一番心智,看是你的江湖經曆更勝一籌,還是我詩書文章鋒芒畢露。
如煙說:“如煙在爹的心裏隻是一個女兒家,但是女兒不傻不呆?我當然是窺得爹的心思,今天前來隻不過是改變策略,與女兒鬥心智來了。爹爹也不必煞費苦心,您隻會無功而返。您怎麼說,女兒給您的回答始終於一,此生非李公子不嫁。”
知縣說:“我兒不愧是為父之女,稟性脾氣與爹如出一轍。爹當年娶你娘時,也是如此執著,後來終於得到你娘芳心默許,下嫁於我,這讓爹倍感榮興。好好好,今天你我父女不如敞開心扉,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我兒且回轉過身來,你這個樣子,也不象談判的樣子,是不是怕了爹爹,故意這樣呢?”
如煙聽了,不覺心裏好笑。沒想到爹也會用激將法,我有何怕的,既然你今天選擇了文鬥的方式,那我求之不得。爹雖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但那畢竟都是用些阿諛奉承之類的逢迎恭維的雕蟲小計罷了,隻不過是往人家心裏灌些蜜糖,把話往好聽裏說,實無什麼高明之舉,如煙何曾會怕呢?今天也讓你見識一下如煙的才智,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巾幗不讓須眉,什麼才叫青出於藍,如煙轉過身來,麵對著知縣。
“爹,女兒身體不爽,恕女兒不起床與爹相對而坐,就這樣與爹爹說話,萬望爹爹莫怪女兒的不敬。梅香,給爹爹拉一把椅子,讓爹坐下來說話。”
梅香拿來椅子,知縣盯著如煙,坐下身子。知縣心想,我女果然不凡,臨危不亂,氣定神閑,果有大將遺風。她雖是我一手養大,可是今天突然要與她對峙,我心裏還是沒有什麼必勝的把握,她這哪裏是在尊重對手?隻是她心裏城府很深,這才泰然自若,這分明是在告訴我,在她的眼裏,我也隻不過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對手,如非這樣,她又怎麼會表現的如此沉著?並讓我坐在她的麵前,這就如同兩軍對陣,一方偏要大開城門,放另一方進入腹地,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麼也不會走這一步險招,我得小心,不可小視這丫頭。
知縣搖晃了一下腦袋,心想,我這是怎麼了,還沒有開腔,就有點怯場了?
知縣說:“既然女兒有此誠意,你我之間定然會撥雲見日,達成共識。”
如煙說:“但願如此。如能這樣,皆大歡喜,我也可以在爹娘的祝福聲中嫁到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