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在天涯(阮無痕)(2 / 3)

“西門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在馬上問道。

“我打算劫法場,穆姑娘給我這個玉佩,說可以一試。”西門燁一邊策馬,一邊拔劍奮力去斬我身上的銬鐐。手指粗的鐐銬應聲而斷,我手腳立時得了自由,深吸一口氣,將鐐銬拋在地上。

“你見到穆姐姐了?她怎麼會有這個玉佩?她見到司馬軒了?”我一肚子疑問。

“別問了,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們要趕快出城。”西門燁隻是策馬狂奔。

“難道你假傳聖旨?”我大吃一驚,“你不要命了!”

“你都沒有命了,我還要命幹什麼?”

“西門燁你瘋了!”我大喊起來。

“你才瘋了,你分明就是不要命了!”西門燁在我身後毫不客氣的說道。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的想法被西門燁看穿,不由惱羞成怒。

“你欠我一條命!”

我看看後麵湧來的追兵,苦笑道:“等真逃出去再說吧。”

後麵湧來一大批官兵,想是官府已經知道有人假傳聖旨劫走犯人,前來捉拿。我們的馬上馱了兩個人,顯然沒有官兵馬匹跑的快,眼看官兵越追越近,城門已經在望,卻不可能順利出去了。

西門燁一聲長嘯,長劍出鞘,躍下馬去,手腕一抖,將長劍舞成一片銀光,和官兵鬥起來。眾官兵刀劍出鞘,紛紛向西門燁招呼過來。西門燁長劍抖開,飛雪中一片銀光灑地,將官兵逼在三尺開外,不得近身。比之幾個月之前,西門燁武功不可同日而語,那時他應該故意隱藏了武功吧,否則以那點微末功夫,如何能平安行走江湖?隻是官兵源源不絕湧來,將西門燁圍在當中,縱是他有三頭六臂,想要脫身也難。

西門燁奮力架開刀劍,大聲喝道:“無痕你快出城!我隨後去找你!”

我在馬上歎口氣,他如何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平安出來?心中卻微微酸起來,西門燁對我,不正和我對大師兄一樣嗎?正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可我又如何能安心讓西門燁白白為我送死?罷了罷了,大不了和西門燁一起死了吧。

我縱馬向官兵衝去,登時一陣大亂,西門燁壓力稍減,騰出空來,喊道:“無痕!你快快出城!”

“你管不著!”我放聲罵道,怒氣怨氣升騰起來,竟帶起一腔豪氣,覺得戰死在這千軍萬馬之中,也頗為痛快。躍下馬來,順勢劈手奪過一個官兵砍來的大刀,手腕一翻,擋開身後兩隻長槍。

我舞起大刀,放開手腳和官兵鬥成一團,縱使內力不能用,招數也可傷人。一邊打鬥,一邊向西門燁靠攏過去。那大刀甚是沉重,我刀法也並不太好,沒有內力支持,幾招之後我便手腕酸軟,索性將大刀脫手飛出,正中一個圍攻西門燁官兵的後背,那人應聲倒下。

官兵越圍越多,已將我們團團圍住,看來想要逃脫,已是萬萬不能,我索性放開手腳,一味拚命廝鬥,躲過一支長槍,順手夾住一旋,長槍已落入我手中。我沒學過槍法,輪開了亂捅,卻也頗有威勢,掄了幾下,被人用大刀壓住,掙不出來,隻好放掉長槍,改去奪人大刀。

可惜大刀長槍終不是我擅長的兵器,我一麵翻翻滾滾的打鬥,一麵在官兵中尋找趁手的兵器。忽而眼光一亮,一個隊長打扮的人,手持長刀,腰間卻還懸著一柄短劍!我向那人縱去,那隊長揮動長刀砍來,我將身一扭,欺身而近,刁住他的手腕。那人大吃一驚,將身一扯,我左手卻順勢將他腰間短劍拔出,手腕一翻一轉,那人便已倒下。

我劍交右手,大喝一聲,施展開短劍,招招精妙。

如此酣鬥片刻,我已經渾身大汗,手腳酸軟,心中卻是無比暢快,隻覺得從小到大無數次打鬥,從沒有這般歡暢淋漓,便是力竭而亡,也無遺憾。

向西門燁望過去,他身周也升騰起霧氣來,臉帶微笑,渾身浴血。我心中一震,西門燁對我,也是生死與共,真情一片,隻是自己要尋死,卻與西門燁何幹?怎能讓他枉送了性命?

我氣喘籲籲,手腳漸漸酸軟,向西門燁靠過去,“西門燁!你找機會先走,我斷後!”

“不可不可!”西門燁長劍舞出一個劍花,道:“你先走!”

“不可你個頭!”我放聲罵道,“讓你走你就走!怕我跟不上你?”

“就怕你真跟不上我!你要尋死,我便陪著!”

我心思被西門燁看穿,愈加惱怒,喝道:“你閉嘴!”

“我知道,你心裏有你大師兄!可是他已經娶妻,你還惦記著幹什麼!”

“你閉嘴!”

西門燁不再說話,表情肅然,舞動長劍,飛雪中劍氣縱橫。我心中酸楚起來,牽扯著一絲一絲的疼痛,手上卻益發舞動短劍,不要命的向官兵衝殺過去。

死了好了!死了好了……可是,我為什麼要這樣拚命廝殺?直接束手讓官兵殺死,豈不省事?心中這般想著,手上卻一刻不停,側身閃過一柄長槍,將身一旋,欺近那官兵身邊,順手一撩,刺中那人手臂,那人驚叫聲中,長槍落地。如此打鬥,已不是我本心所為,而是積年的習慣,帶動手腳,看來,人畢竟是有求生的本能啊!

官兵越來越多,力量卻終有盡時。砍殺多時,手臂酸軟麻木起來,短劍矣以卷刃。難道就這樣結束?我向西門燁看過去,他身上帶傷,渾身籠罩霧氣,青衣染血,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我衝他粲然一笑,丟掉已經不堪使用的短劍,向刀林劍叢中衝去……

忽爾一聲長嘯,在這般亂軍之中震的人耳朵嗡嗡響。一個蒙麵黑衣人從城頭跳了下來,加入戰團。此人身材高大,出手剛猛,所向披靡,不是石勒是誰?

側麵胡同中又是一陣騷動,湧出一群人來,竟是二師兄帶著府衙的衙役們!二師兄藏藍色身影閃動,向我們這裏奔過來,看似來攻擊我們,卻無端擋了許多官兵在後麵。

我眼中朦朧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口,本已酸軟的手腳不知哪裏又來了力氣。

又聽的一聲清嘯,街邊樓上躍下一人,也是黑衣蒙麵,身材高挑,出手如行雲流水,隻一瞥我便知道,這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大師兄啊!縱使他穿黑衣蒙麵,我又怎會認不出他來?

心頭猛的一縮,眼淚再也擋不住的墜下來,我急旋身形,不去看大師兄,在刀林劍叢中遊走,本能的躲閃和出手。湧出的淚水飛灑開來,掩在漫天而下的雪花中,再無蹤跡。

石勒和大師兄武功何等高強,在官兵中如入無人之境,二師兄一陣亂衝,官兵陣腳大亂。石勒在前殺開一條血路,我和西門燁緊隨其後,大師兄斷後,一行人向城門搶去。

那些官兵急得大喊:“關城門!關城門!”

城門上出現一軍官,竟是穆臻!他一身戎裝,趴在城頭大喊:“你們說什麼?”

領頭官兵大喊:“穆將軍!關城門!有亂黨劫法場!”

穆臻假做耳聾,問道:“什麼?什麼?”

那領頭官兵急得大喊。

這一耽擱,一行人已經奪門而出,搶了官兵的馬,向城外奔去。隻聽得城門上一陣大喝:“關城門!關城門!”城門在我們身後“吱嘎嘎”關上了,恰好將那些官兵衙役關在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