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輊故意用袖子一帶,硯台上的墨汁就打翻在了二哥剛寫好吹幹的白帛上。二哥抬起頭,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三哥馬上就勢說:“怎麼著,賤人生的賤種還敢衝我們兄弟發脾氣!”
三哥與五弟均為貴人蕭氏所出,生的兩個兒子與他們娘一模一樣。瞧不起二哥過世的母親。
雖然說兄弟間年紀不大,這樣打鬧也不稀罕。可是,我也實在看不慣地走了過去,扯了扯二哥說:“我們走吧。”
哪知他卻毫不領情地甩開我的手,“我的事,不用你好心。”
三哥也衝我揮揮袖子:“老四,這和你沒關係。”
自己討了個沒趣,正想再說什麼卻察覺後麵有人拉我,回頭看見是李魏朝我搖頭。
“今天,我們就要瞧瞧這個賤種能怎麼樣!”三哥斜眼,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抽動了一下。
二哥雖說常被人這樣指指點點,卻依舊受不住當麵一次、兩次地被人叫“賤種”,猛然站起來,推了三哥一個踉蹌,幸虧被後麵伺候他的太監扶住。他掙紮著穩住,朝身邊的宮人下命道:“給我打他!”奴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怎麼敢動。
有個太監見苗頭不對急忙去搬救兵,另一個哈腰走來,堆笑道:“三殿下您……”
三哥本來此時麵子上掛不住,心裏就不痛快。正碰上這太監的臉揚手便給了他一個巴掌吼道:“滾!”
說完朝親弟弟使了個臉色,兩人一齊撲上去,與二哥糾成一團。最大的十歲,最小的七歲能打出什麼來。不過就是這個扯頭發,那個拽衣服。
太學院的宮人們急得打轉,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想強將三人分開,又恐大人的手傷了他們。
李魏還是拉住我不放。
事後回宮他才悄悄說:“殿下當時是幫誰呢?如果幫二殿下,那麼必定會給文妃娘娘添來麻煩。那幫三殿下卻是為虎作倀。這中間的道理以後您做事要多掂量。”
正在打的不可開交時,聽見門外傳來:“你們兄弟幾個這是作什麼?”明亮的嗓音,柔和中卻不乏嚴厲。三人抬頭看見是母親,才肯罷手。
皇後毖後,母親不但照顧大哥也接管了後宮的事務。若不是父皇不想讓大哥儲君之位受到震蕩,也許早就將母親冊封。而且母親自己也是一直對大哥視為己出沒有介意。
三哥與五弟被人先送走的時候,二哥朝他們走過的地上啐了一口,狠狠道:“我不會放過你們。”
那句話從一個十歲的孩童嘴中說出來,還帶著令人寒栗的眼神是想象不出的。長長地舒了口氣的宮人們與我,以及母親都沒有對此過地留意。直到很多年以後,我聽到宮女們議論著蕭貴人因同喪兩子而投井被救後的悲痛,才驀然浮想起這一幕。
原來,他做到了。
母親聽太監們複述完剛才的情況後,坐在椅子上喚了二哥一聲。他卻昂著頭,固執地久久不動,唇上被碰破的口子滲出血來順著嘴角往下流。
母親黯然地歎了口氣,親自過去拉住他的手回到椅邊,複坐下。抽出袖子裏的白絹,為他小心翼翼地拭了拭嘴角。
“你娘在世時也與我交好。她雖出身貧寒,人卻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兒,就是福薄了些,看不到你懂事成人。”
一番話或許二哥從未聽人與他用這樣的語氣說過,原本倔強的眼睛一下子就溢出淚來,悲地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母親笑了笑,將他摟在懷中道:“哭吧,好好哭一哭。”邊說邊輕輕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