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誰為情種辟鴻蒙(1 / 2)

時洛第一次吃撐了。他麵無表情的麵具出現絲絲裂縫,寬大的衣袖無力下垂,他輕輕皺著眉,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揉著肚子,隻覺得胃脹的難受。

黑書拿著一瓶藥丸,深深忍住哭笑不得的表情,一本正經的推薦:“少爺,這棗子製成的消食藥丸,您別瞧著寒酸,但是它利消化,而且是苦的不是酸的。要不,您吃兩粒?”

時洛嫌棄的瞧了一眼,臉上卻依舊目無表情,顯得十分怪異:“拿開,當我是小孩子呢。”

黑書聽了,微微躊躇,還是沒膽子再推薦第二遍。反正肚子不舒服的是自家少爺,又不是自己。於是,他應了一聲就要把瓶子拿出去。

什麼樣的主子就養出什麼樣的奴才,黑書有事沒事都會被主子虐上一遍,見到自家主子被別人治住,他多少是有點幸災樂禍的。看來惠江的香火真的很靈,以後一定要多拜拜。隻是不知道主子對那位蘇姑娘千百般的算計,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罷了,自己作為奴才擔心這些做什麼。這些想法在黑書心中繞過一遍,現實中他手中握著瓶子就要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回來。”時洛似乎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四周的景致,把目光停留在一處屏障上。“去,給我端碟梅子來,應該是蜜浸的吧?嗯?”

黑書以為自家少爺又想出什麼壞點子了,不敢亂答話,隻吱吱嗚嗚的顧左右言其他。

時洛聽他哼哼唧唧半天也說不出重點,肚子似乎被他煩的更漲了,不打算繼續往下聽,趕蒼蠅般把手一揮,讓他快點端來。

梅子被盛在淺碟中端來擱在桌子上,時洛從不吃酸,就算是聞到都會臉色不好,家中根本就沒有什麼蜜漬的梅子,少爺突然間想吃,做奴才的也沒辦法,黑書隻能讓門房狂奔去街道上買頂好得蜜漬梅。

時洛用一隻手指把碟子挪到麵前,這盤蜜漬的梅子是老字號店鋪生產製作的,酸甜無比。他撚起一顆,放在鼻子下輕嗅。梅子特有的清香,即使是蜜糖也無法完全掩蓋它的酸。

時洛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還是回憶到了什麼,時洛的表情開始慢慢的冰冷,腦海裏又出現了腐爛的血紅色。不知不覺中,不斷加大力度的手指讓那顆被撚住的梅子微微變形。

他終於回了神,把那顆梅子塞進嘴裏,臉部的肌肉不斷運動,牙齒快速的咀嚼,聽起來給人他在咬牙切齒吃仇人血肉的錯覺。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隨著梅肉的破碎,伴隨著汁水立刻充斥了整個口腔。他的整張臉似乎都扭曲了,梅肉含在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黑書立在一旁手裏捧著預備給少爺擦手的麵巾,見到少爺一係列的動作表情,大腦當場停止運轉,一片空白,他驚呆了。少爺今兒難不成是著了魔了?他不是最討厭吃酸嗎?今天怎麼反常到這般地步?

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時洛攥緊了那隻還沾有梅子汁水的左手,修剪得體的指甲陷入掌心中,刺痛感不斷加強。他終於從自己的思維裏走了出來,鬆開手掌,還是選擇艱難的把梅肉咽了下去。梅肉順著喉嚨劃過食道幾經輾轉進入胃裏,人肉莫不是也是這般滋味?

時洛隻覺得嘴裏的味道揮之不去,幾欲作嘔。“去給我倒杯苦丁茶來,快點。”他忍住惡心的同時,嫌棄的對那盤酸梅施了一個眼神,就不願再看見第二眼了:“這梅子賞你了,端走!”

他對自己的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覺得完全不能夠理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來,還是不行。過去,總是能夠被輕易的勾起。

一杯滾燙的苦丁茶進了肚,滿嘴的苦澀終於驅散了揮之不去的酸甜。

黑書端著茶壺準備再沏上一杯,時洛擺擺手表示不要。

庭院裏,看天邊雲卷雲舒,晚霞渲染著它們,紅透了半邊天。

在這個時辰,抬頭望天的人們。有的人眼裏看到了火燒雲,有的人眼裏看到了過去與未來。

時洛仰躺在藤椅上,一本山海經被隨意擱擲在石階,書頁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

他一手枕在頭下,發絲散亂而又隨意的落在藤椅的靠背上,烏黑而又柔順。夕陽西下,男子的背影寂寥而又孤獨。若是時間定格在此刻,必定是一卷唯美的圖畫。

他修長的手指彈敲著,如雨滴打落在竹瓦般觸碰著藤椅把,緩慢而又有規律。是心跳的節奏,還是苦悶的撞擊?

壺裏的苦丁茶早已涼透,時洛自己動手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啜飲。涼透了的苦丁,越發的苦澀。

整個身心似乎都被悲涼籠罩,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透過指縫,就看到了滿眼笑意吃著梅子的蘇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