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二節
秦大敗楚軍,引起五國的不安,梁、趙兩國更甚。懷王、靳尚被擄,在不遠處安營紮寨的趙軍大將軍李牧一知道消息,立即前來解救。但晚了一步,秦軍已經西去。要追趕,又怕中埋伏,隻好返回。梁將公孫衍率兵支援楚軍,也沒趕上。
雖然楚國還沒有城破國亡,但已完全成了秦國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了。最有能力一統天下的楚國就這樣名存實亡。蘇秦原本要趕著與梁、趙、韓商議,聯合起來教訓秦。若遊說三國順利,再去說服燕君。不想在大梁城外遇見莊周。
秦兵大勝,擄懷王、靳尚而歸。華陰、澄城一帶,凡是發生過激烈戰鬥的地方,到處是楚軍士屍首。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自河邊打魚人家,更多的來自農夫家庭,是來碰碰運氣,希望能混個小官做的;大多數人什麼也不想,就圖能天天有口飯吃,而今全都成了孤魂野鬼。說不定他們的妻兒、父母正倚柴門翹望呢。
昭睢、陳軫躲在密林深處,撿得一條命,見四處都沒了秦軍,昭睢問陳軫說:“大王沒了,靳大人不知死活,你我卻還活著,有何麵目回楚?”
陳軫說:“生為楚人,死為楚鬼,在下以為還是回去為是。”
昭睢想,懷王對他不錯,在懷王被擄,靳尚不知下落,楚國危難之時離開,還叫人嗎!太子蘭雖然倒向鄭袖、靳尚,倒向秦,而今父王被擄入秦,難道甘當狼秦孫子不成?他回答陳軫說:“好,回楚,想辦法救大王。”
陳軫說:“就算救不了大王,也不能讓楚就這樣完了!”
昭睢擔心太子子蘭跟他們想不到一起去,說:“萬一說不服太子怎麼辦?”
陳軫說:“以前倒向秦,是被張儀的花言巧語迷住心竅,而今父王被擄,生死未卜,難道還認賊作父不成!”
二人拿定主意,看看四下沒有動靜,才走出林子。他們怕遇上秦軍,不敢走大道;也不敢全走小道,怕遇強人打劫。隻好邊走邊看,走走停停。走了好些日子,才進得都城郢。都城郢一片混亂,人們拖兒帶女,叫的叫,鬧的鬧,哭的哭。昭睢、陳軫趁亂急急地朝王宮大門走。
昭睢想不到秦國這麼快對楚下手,呆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兩人便同時想到一件事,太子是被迫降秦,還是早有預謀?如果是被迫,還可能協助太子重振旗鼓;如果是心甘情願降秦,楚國就真的完了。陳軫問昭睢說:“依大人所見,太子是心甘情願降秦,還是出於無奈?”
昭睢說:“鄭妃親秦無疑,隻不知太子是出於無奈,還是心甘情願,甚至是求之不得?”
陳軫剛直,說:“父王被秦所擄,自己甘心為奴,也太不是東西了。”
昭睢說:“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早。你我既然已經回到楚國,就該進宮見太子,再找景缺將軍,商議下一步怎麼辦?”
陳軫說:“陳某也是這樣想的。”
昭睢、陳軫二人徑直進宮。剛到王宮大門口,見一婦人跪在他倆跟前,昭睢看時,認得是景缺妻子黃氏。這女人眼睛紅得像爛桃子,見到昭睢、陳軫,眼淚又湧了出來,哽咽難語,說:“楚……完了……二位大人……千萬不要進宮……”
昭睢意識到宮裏已經出了大事,或者傳出了什麼可怕消息。但他們一個是令尹,一個是大臣,知道自己肩上責任有多重。昭睢安慰說:“夫人放心,不會有事。再說,這種時候,我和陳大人也不能坐視。”
黃氏沒有再勸,大門守衛換了,昭睢剛抬腿向前走就被攔住,昭睢大聲說:“我是令尹昭睢,他是禦史大夫陳軫,有要事進宮!”
一個穿都尉官服的人臉色平板,說:“容本官稟報太子再說。”
還算不錯,一陣,都尉出來,說:“請進。”
宮裏充滿了不安氣氛,昭睢一進大門就感覺到了。昭睢進二道門、三道門,見守衛、近侍全是新麵孔,昭睢悄悄跟陳軫說:“陳大人,情況不妙啊。”
陳軫安慰說:“有陳某在,大人不必憂慮。”
太子不在宮裏,都尉竟敢假借太子名義,傳他倆進宮,昭睢大感意外。昭睢看陳軫一眼,陳軫回他個眼神,表示既然進了這裏,怕也沒用。一個新近侍走近他倆,問:“你們找誰?”
昭睢回答說:“我是昭睢,有急事求見太子。”
近侍說:“太子殿下沒工夫,有事稟報王後吧。”
昭睢聽說要稟報鄭袖,心生憎恨。陳軫接過話說:“向王後稟報也行,但事情很急,要快一點。”
“要快一點”這話一定是讓鄭袖聽見了,進大廳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不過,沒有發作,說:“二位大人有何事,跟本宮講也是一樣的。”
多少年前,楚國柳後挽救楚國於危難之中,後來,再多大的事,她都做了主。在柳後的操持下,楚國一天天強大,足以和秦抗衡。但一當肅王能獨當一麵了,她就不再過問政事。鄭袖則是另一回事。正是這女人和靳尚攥掇懷王親秦,才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楚國到了這步田地,她還想幹什麼?但鄭袖話說到這一步了,昭睢、陳軫又不能不往下說。昭睢施過禮,說:“而今大王落入秦賊之手,靳大人沒有下落,司馬錯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