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節(2 / 3)

昭睢話還沒說完,鄭袖臉色大變,說:“大王落入秦賊之手,生死未卜,不知靳大人下落,你們這些大臣,還有臉回來見本宮!”

陳軫怒目而視,昭睢強忍住不發火,說:“臣等並不主張大舉伐秦,更不主張深入秦境。大王受辱,積恨難消,拿定主意發兵,臣等不得不服從。昭睢與陳大人死裏逃生,冒死回來見太子,是要重振旗鼓,怎麼可以拱手降秦……”

鄭袖氣得一甩袖子,說:“司馬錯兵臨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家亡,你二位大人哪裏去了?現在你們安然回來,倒說本宮和太子拱手降秦,是何道理,來人哪!”

隨著鄭袖的吼叫,立即進來幾個甲士。沒想到閃眼之間,陳軫搶到昭睢麵前,捏緊拳頭,說:“誰敢近前,找死!”

宮廷上下,都知道陳軫的厲害。他不但為人剛正不阿,功夫也了不得。徒手對付操刀使槍的精壯,十幾人不能近前。那天夜裏,實在是因為秦軍將他和懷王隔開,又有白起、甘茂突入楚軍,橫衝直闖,才沒法救出懷王。

甲士見陳軫氣得眼裏冒血,誰也不敢近前。鄭袖怕逼緊了,自己小命難保,緩和下來,說:“當時如不歸順,就城破家亡,萬分危急,本宮和太子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的事。”

雖然昭睢和陳軫認為是靳尚、鄭袖通秦,才毀了楚國,但在那種情況下,降秦也是無奈之舉。兩人的情緒都同時和緩下來。昭睢說:“如王後和太子是使緩兵之計,也未為不可,隻是不能不盡快想出應急辦法。”

鄭袖斥退甲士,說:“請令尹大人和陳大人說說。”

昭睢看陳軫一眼,說:“依微臣愚見,當盡快設法營救大王才是。”

鄭袖說:“這當然是最為當緊的事,隻是太子年輕,靳大人生死不知,鄭袖也沒什麼能耐,還靠令尹大人盡力。”

陳軫想起屈原,說:“左徒屈大人對楚赤膽忠心,當與屈大人共謀。”

鄭袖說:“左徒為人,本宮早有所知。請令尹大人、陳大人和屈大人一起商議,有了辦法,稟過太子,放心辦就是了。”

昭睢和陳軫退下,到宮門外,陳軫說:“看來王後並不很壞。”

昭睢比陳軫更了解鄭袖,說:“這女人的話不可深信。”

秦軍中有人認識懷王和靳尚的,悄悄告訴樗裏子說:“那花白胡子是靳尚,年輕些的人就是熊槐。”

樗裏子說:“我認得。”

樗裏子立即把甘茂請來,說:“熊槐、靳尚落入你我之手了,我把他倆交給你,盡快押回鹹陽,獻與大王。”

甘茂領了主將將令,立即選拔精悍弓箭手、武藝高強的校尉、軍士百人,快馬百匹,將熊槐和靳尚分開,星夜押往鹹陽。

甘茂本人是神箭,別說人,就是天上的飛鳥,也是一箭一個準。再說,前後左右都是能征慣戰的校尉和軍士、弓箭手,既不怕熊槐逃跑,也不怕有人搭救。但甘茂還是日夜兼行。懷王做夢都沒想到會落入秦軍之手,生自己悶氣,一句話不說。到西行的第三天,熊槐就連沮喪也顧不上了,倒在馬背上呼呼大睡。甘茂不得不停下來,命手下就近雇馬車,讓熊槐卷曲著身子,躺在馬車裏。就這樣,一直押解到鹹陽。

嬴稷早已得知俘獲熊槐和靳尚的消息,甘茂押解隊伍到達城外候命的時候,嬴稷即傳出旨意說:“人心歸順,才算真的歸順;人心歸秦,秦方能一統天下。熊槐雖被我俘獲,也不能委屈了他。”

嬴稷的旨意傳給甘茂,甘茂明白秦王在想什麼,立即把話傳給眾將士,還特別加了一句:“誰對楚君無禮,斬!”

嬴稷又傳旨意,秦王要以君王大禮,接見懷王。

懷王被秦軍層層包圍那一刻,知道在劫難逃,真想在什麼地方一頭撞死,或者奪過刀槍,殺了身邊的秦將,再自殺。後來被疲憊徹底打垮了,在馬車廂裏睡得死沉死沉,什麼想法都煙消雲散。到了鹹陽城外,他依然坐在馬車廂裏。熊槐以為會很快把他塞進結實的木籠裏,投進大牢,最後等待他的不是砍頭,絞死,就是車裂。在楚國的時候,威風八麵,而今成了狗屎不如的階下囚。假如他不是一國之君,而是個草芥不如的苦力,說不定還能盡天年。“禍福之所倚,福禍之所伏,孰知其極”,禍福互相依存,禍中有福,福中有禍,誰能預料結局是什麼?“知人者,知也;自知者,明也。勝人者,有力也;自勝者,強也。知足者,富也……”老聃說得多好。莊周也用類似的話勸過他。那時,不說聽不進,還罵莊周是瘋子,如果不顧及他是楚王支孫後裔,羋姓,早就將他打入大牢。這世界上智者很多,忠言不是沒有,但凡能聽進去一二,哪至於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