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刀人等一行在妞兒墓旁並排地掘了個墓穴,比一般墓穴寬一倍。此時,正山花爛漫,莊周的門人和無頭人等滿山野采集花朵、青鬆,采了一次又一次,將墓穴墊了厚厚一層,再小心翼翼地把先生遺體放進去,身旁、身上鋪滿鮮花、綠葉、青鬆。再將墓穴旁邊掘起來的土一點一點地填進墓穴裏,填在鮮花、鬆枝上麵。墓平了,又凸了起來,墳上很快又被鮮花和特別采來的青鬆覆蓋,遠遠望去,不像是墓,而是絢麗非凡的花丘。
這些花朵和青鬆,寄托了多少人的哀思啊……
先生沒了,濮水學館一下變得空落了,世界變得乏味了。走的已經走了,走得悄無聲息。關於莊周這位奇人,除了留在人們心裏抹不掉的記憶,就是那記錄著他言論和故事的一卷卷竹簡。這些言論和故事,莊周大多數看過,做了認真的訂正。來不及看的,也無法彌補了。正確與否,是不是莊周原意,隻好存疑。
雖然先生沒了,門人和莊周生前好友都不願意離開。他們不知道餓,不知道渴,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莊周下葬的第二天,大家在莊周的棚子裏,在學館的裏裏外外,就這麼呆呆地坐了一天。晚上,還是王益先說話,大家才有了些話說。他說:“先生走了,我們還得把日子過下去。既然大家都不想馬上離開,就來抄先生說的話,講的故事吧。抄得越多越好,要不,先生的話沒法傳下去,那可是黃金買不到的財富啊。”
眾人好像才從夢裏醒來,覺得是該做點什麼了。耍刀人說:“那是你們文人的事,我們有我們的事呢。”
簡嚐、項達找來筆墨、竹簡,分給師兄弟們,再把經過先生訂正的文稿分開,開始艱難地抄錄。耍刀人、無頭人等做不了文墨人的事,上山打野物,進村寨買酒,下地裏摘菜,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學館裏三張矮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大家坐下,見人麵前一隻土碗,斟滿了酒。留了三個空位,那是給先生,師娘和常濠的。
簡嚐舉起碗,說:“大家舉碗吧,願先生、師娘安息。”
氣氛一下肅穆起來,大家都舉起碗,開始有人抽泣。大家喝過酒,簡嚐又舉起碗,說:“願好兄弟常濠安息。”
唏噓聲越來越響。簡嚐又斟了半碗,高高舉起,說:“這幾桌酒菜是耍刀人師傅他們辛辛苦苦備下的。先生走了,學館能不能再辦,很難說,今天,借碗薄酒,就算話別吧……”
簡嚐自己先就哽咽難語,大家更是不能自已,放聲號啕大哭……
從這天開始,人們逐漸離開學館,離開莊周和妞兒生前住的棚子。最先離開的是趙江和京力,再是王益、齊焉、子相。他們走的時候,都到山上摘來鮮花、青鬆,放在先生和師娘的墳上。說說心裏話,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到耍刀人一行離開的時候,學館裏就剩下簡嚐、項達、無頭人、瓜葫蘆和獨腿。簡嚐問獨腿說:“過些時日,在下和項達師弟也要離開。”
獨腿說:“無須牽掛,我等自有去處。”
兩天以後,無頭人、瓜葫蘆、獨腿提一罐酒,去墳上祭奠莊周和妞兒,再回學館和簡嚐、項達告別;簡嚐和項達依依不舍,又過了半個月才離開。秦國兩次派人來請他倆出山,都婉言謝絕了。趙、燕也派人來請,二人也沒有動心。最後,他們還是離開了學館,帶上妻兒,回到家鄉。他們是帶著記錄了莊周言論和故事的竹簡走的。他們打定主意,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刻竹簡,多刻一份,就會有許多人從中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