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非魚,安知魚之苦(1 / 1)

這是一片寂靜的世界,暗黑的天空,灰白的大地一直在延伸,不遠處有山巒起伏。

這是哪裏?洪仔揉揉眼睛,站了起來。

他朝著山一直往前走,來到山下,爬上山頂,四周荒涼一片,啥都沒有。他又爬上另外一座山頭,一樣的荒蕪。他走了又走,不知走了多久,發現自已又回到了原來出發的地方,地上有自已之前的腳印。

洪仔隱約地覺得這個世界有問題,可是他又說不出來。他越來越壓抑,終於爆發出一聲大吼:"阿媽~~~!",聲音象閃電一樣劃破天空,瞬間電閃雷鳴。

呯的一聲響,阿洪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阿嫲和阿媽都坐在床邊,眼睛紅紅地,看到他醒了都喜極而泣。原來阿洪被靈婆婆嚇暈以後,就一直昏昏沉沉地不太清醒,回家後躺在床上已經有3天了,吃了就睡,有時也說胡話。家裏人都擔心得要死,嫲嫲按村裏“招魂"的風俗,每天都去村外山野裏喊洪仔的名字。

又過了幾天,洪仔身體才徹底複原,於是又每天上學去了。而曾家村的靈婆婆據說施法過度,醒後功力大減,從此生意大不如前。

秋去冬來,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寒假開始,春節快到了。對孩子們而言,除放鞭炮穿新衣外,有兩件事情特別值得期待:捉魚和打槍。

王家村前有一口約2畝地大小的魚塘,每年春天放魚苗,過年時開塘捉魚,每戶約分得2-3條大魚。村裏沒有抽水機,隻有戽鬥,上寬下窄的方形木盆,上方拴在兩根繩子上固定。兩名年輕人隔幾米相對而立,一腳站在岸邊一腳站在塘裏的木樁上,操縱戽鬥從魚塘裏舀水,然後拋到塘外田裏。這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周而複始,需要幾批人馬連續三天才能把水舀掉大部份然後隻剩20厘米深等著捉魚。

在淤泥裏抓魚是整個遊戲環節裏最高潮的部份,通常在除夕中午開始。王家村的男女老少都會站在塘邊觀看。王家精壯的男人們光著膀子走進塘裏開始抓魚,頓時魚群大亂,蹦跳著飛出水麵,霹?啪啦地又摔了下來,又或掉進木桶裏。有人得手洋洋得意轉眼被濺一臉泥,有人失足滑倒無意抱大魚。一時間,池塘裏汙泥四濺,並伴隨著圍觀人群的陣陣哄笑,冬日裏的寒意並一年生活的疲憊就在汙泥裏恣意的摸爬滾打一掃而光。

大魚捉光後,就是小朋友們專場了。洪仔和小夥伴們等已等候良久了,一下子衝下去。此時隻剩一些塘虱和小魚,更多的是塘蚌和泥螺,不過也無損小朋友們的興致,在淤泥中追逐打鬧,故意弄一身髒回去,正好新年換一身新衣服阿!

第二件事情,就是打槍,準確的地說是圍觀某人打手槍!

說起打槍,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小包子的爸爸阿達。他是四族村中唯一當過兵,複員後當了鎮上派出所的民警。每年春節他都要在村裏表演手槍打靶,展示我軍警嫻熟的槍技和維穩的威武。

那一年大年初一的中午,村西聚集了一大幫村民。打搶是稀罕事,除了王家,其他三族的年輕人也來了,因為洪仔發現吳哥也來了。洪仔正想問小蘭來了沒有,吳哥卻對旁邊的小包子說:"本家妹妺怕打槍,沒來。”洪仔聽了,有點失望。

有好事者早已在村東的溪岸上豎起一人頭標靶,約有30~40米遠。阿達在幾名粉絲的擁簇下從屋中走出來。三十歲左右的阿達神情輕鬆,叼著煙,右手提著把令人敬畏的五四式手槍,腰間纏著子彈夾。眾人頓時歡呼起來。

阿達踏上幾塊石階,作舉槍瞄準狀,眾人頓時屏住呼吸鴉雀無聲。阿達卻隨即放鬆動作,旁邊馬上有人端來一碗酒,阿達一飲而盡,轉頭,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嗬成。“呯”一聲巨響,子彈離膛射出,隨即一股白煙噴出來。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對麵山上的野鳥也給嚇得亂飛。沒有人看到子彈飛到哪兒去了,除了洪仔。他倒看到一個黑點極快地射到對麵溪岸的泥裏了。他也沒在意,這個時候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搶子彈殼去了。

呯,呯,呯,伴隨著槍響和輕煙,子彈殼不斷掉落在石階下,發出叮噹的脆響。這黃浧浧的冷酷的彈殼可是男孩子們的至愛阿!村裏男孩子們的潛規則是:一個彈殼可以換2本連環畫或3個彈弓!

搶阿,搶阿!石階下一片混亂,阿洪仔也有幸搶得了3枚!小朋友們中唯一不動的是小包子,他的眼中有不屑的神氣,因為今天早上他爸給了他一長串的子彈殼!要拚爹麼?

當天晚上洪仔躺在床上,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他摸著褲兜裏的子彈殼,眼晴定定地看著房頂,嘴巴裏輕輕地動著:"爸爸,爸爸,你怎麼不回來看我阿?“

月光如水,從窗外灑進來,地上銀光一片,映在他的淚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