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那年,六歲的女童藏了容顏,瞞了身份,不男,不女,混進戲班······
猶記得那一日,不經意的一瞟,一襲藏青色的布袍,男子燈宮華羽,風華絕代,瞬間迷了她的眼······
後來想起,之所以吃了那麼多的苦,走了那麼多彎路,是不是,就隻為了和他相識?
正文
天朝慶德十六年,臘月三十,雪。
漫天的雪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銀白色,縱是除夕夜的喜慶,張燈結彩的街道,也蓋不過那刺骨的嚴寒和蕭索。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磕磕碰碰的從遠處行來,身後留下的腳印,還沒來得看清楚,就已經被大雪覆蓋······
大的是個做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穿發白的青色布袍,頭發一板一眼的束起,單薄的身子仿若一陣風就能吹到,清秀的眉目被歲月烙下了深深的印記,早已散失了曾經的風采,他抿緊唇,拉著小的那個朝前走,一臉淡然,唯有渾濁的眼底透出絲絲悲痛。
至於那個被牽著的小小孩童,眉眼雖未張開,卻出奇的平靜柔和,清秀絕麗,讓人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最絕的是他的神態,那麼的安然自若,黑亮的眼睛裏透出堅定的光,不怕,不驚,不悲,不喜······
昭雲安安靜靜的任人牽著她朝前走,隻是偶爾,會偷偷抬眼,那用餘光瞟一下眼前這個男人,她這一世的爹爹韓秀才,然後,曾經的一幕幕,就像放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裏回放。
一遍一遍的回放,放得越多,她心裏也就越通徹。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六個年頭了。
六年中從嬰兒到稚女,她幾乎忘記了前世種種,隻記得自己叫昭雲,還有那短短二十年裏的寂寞無聲,因為,她生來就是個啞女。
從小父母雙亡,在孤兒院裏長大,成年之後在一間小書屋裏找了工作,生活簡單而缺乏波瀾,幸得還有滿滿一屋子的書香陪伴,否則日子會過的更加空虛貧乏.
或許是這種平淡連上蒼也看不下去了,她平淡了二十年的生活在一個清晨被打破,去上班的路上,倒黴的她被一張從街角乍然拐出的汽車所撞······一切來得都是那麼突然,她甚至還來不及不甘,就已經離開。
她以為自己會死,卻獲得了再次睜眼的機會,縱然映入眼簾的是自己粉紅色的小胖手,破敗不堪的木屋,發出的是咿呀咿呀的叫聲,她還是滿足的微笑,坦然接受穿越的事實,想著這或許是老天再次給予她的機會,讓她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不論再怎麼貧窮艱難,至少,這次她是有聲音的。
她曾經這樣決定過,要帶著滿滿的笑容、樂觀的、真誠的對待生活,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六年的時間裏,她也盡可能的表現得乖巧懂事,幫著做家務、帶弟弟,以此來回報自己含辛茹苦的爹娘,可也隻是六年而已,因為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這個雪夜,年三十,本該一家人團聚的夜晚,她將要被自己的爹娘賣掉。
是家裏的乖女兒又怎麼樣,她的好爹爹,從小便連一個名字的吝嗇於她,滿腹經綸卻不肯教她識字,在家裏遇到困難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的,為了五十兩銀子將她賣入戲班······
所有的努力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聽到爹娘決定買了自己的消息時,昭雲沒有哭,她明白,不是自己不夠努力,而是,她生成了女兒。
······
正想著,拉著昭雲的韓秀才突然一拐,進了條小巷,敲開了第一戶人家的大門,這便是戲班月閣在此地的駐點。
月閣,一家戲班也能取上這麼風雅的名字,縱然昭雲對它不了解,可是心底,也還是有了一份喜歡,她暗中猜測,這一定是一家不尋常的戲班。
反正現在自己還隻是一個六歲孩童,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還不如安心留在戲班裏,沒準將來會有一條不錯的出路也說不定。
隻是,失聲二十餘年的自己,真得能唱出那宛如天籟的戲音麼?
罷了罷了,現在才什麼時候,這些事情還是留到以後再煩惱吧。
昭雲隱下心裏的擔憂,和韓秀才一同進了大門。
接待他們的是個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和藹得緊,他見到昭雲,雙目便是一亮,口裏喃喃道,“不錯不錯,身若柳葉,眉目青婉,這孩子男生女相,是塊唱戲的好料,你們將來一定不會後悔的。”
得到他的肯定,韓秀才麵露喜色,最後看了昭雲一眼,走了過去,“容叔,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簽契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