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容叔雖然滿意昭雲，卻也沒糊塗，精明的問，“幹淨了沒？”
······
繞是昭雲再淡定，此時雙頰也染上一抹紅暈，帶出這個年紀難得的一絲嫵媚，小嘴張了又張，卻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戲班招人，簽死契的女童十兩銀子，男童十二兩銀子，容貌嗓音出色的再在這個價位上加三到五兩銀子不等，而六歲到八歲間閹童則可以買到五十兩銀子的高價，據說這樣的孩子，一輩子都會保留著孩童時期最為出色的嗓音，屬於戲伶中的極品。
然閹童賣價雖高，戲班所能收到的、還是少之又少，因為朝頂有曆法規定，除了朝廷之外，任何人不得私自閹割男童，隻能由自家父母親自閹割，試問，那一家的爹娘不愛自己的孩子？哪一家的爹娘又會舍得對自己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可偏偏，昭雲這一世的爹娘貪那多出來的四十來兩銀子，就將他充做閹童賣了。
韓秀才怕容叔起疑，隱下眼底的不忍，大步走回昭雲麵前，一把拉下她的褲子，下半身被紗布包裹著，紗布上都是血，紅得觸目。
容叔看了，心疼的點點頭，但還是伸手想親自檢查一下。
昭雲見狀，急忙捂住下身，哭著喊了一聲，“疼···”
一來，她是不想那已經中年的容叔碰自己，二來，如果給容叔發現了，他們全家就得完蛋。
這一招果然有效，容叔眼裏的疼惜深了，在風雪中歎了一口氣，改摸上昭雲的頭，“你們怎麼不用繩子，這麼大的孩子，用刀太危險了。”
“我···這事我也沒做過，怕弄得不幹淨，就全切了。”韓秀才繼續撒著謊，讓昭雲覺得極度鄙視，枉他也是讀聖賢書的人，撒起謊來臉都不會紅。
好在容叔也是第一次遇到閹童，對於一些小細節也不太懂，便信了韓秀才的話，簽下契約，將一袋銀子遞到韓秀才手中。
韓秀才得了銀子，瞟到一邊立著的昭雲，想到這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心下一酸，含淚道，“孩子，爹對不住你，可是家裏的弟弟還等著米飯下鍋。”
“爹···我不怪你。”昭雲淡淡的說，她很努力的想要對這個男人擠出一個笑容，好聚好散，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飄落，韓秀才連連不舍的轉身離開，昭雲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
她想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叫這個人爹，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人了，過了明天，她就要跟著戲班的馬車回京城去了，六歲前的一切，都成了浮雲······
“孩子，別不開心了，我們進屋去吧。”容叔的大手拉上昭雲的小手，肉肉的，比韓秀才的手要暖和許多。
“嗯。”昭雲點點頭，她早就不難過了，若要說心裏還有些什麼，也隻是無奈，無奈自己沒有投生到一戶疼愛女兒的好人家，“容叔，我現在進了戲班，還有機會再出去嗎？”
“喲，這傻孩子，才進來就想要出去了嗎？”容叔一愣，繼續和藹的笑著，他本是想告訴昭雲，她簽的是死契，這一輩子都是戲班的人，不可能再出去了，但不想這小娃兒再傷心一次，隧道，“隻要你好好學唱戲，成了傾世的名伶，就可以隨心所欲，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了。”
“嗯，我會努力的。”昭雲抬起頭，水汪汪的眼裏折射出堅定的神采。這身體頂多能撐到十五歲，到時候胸部一發育，就再也瞞不下去了，為此，她一定要在被發現之前成為絕世戲伶。
她說話的時候，雪突然停了，夜空分外的晴朗。
容叔被昭雲眼裏的光彩所吸引，微微一愣，將她抱起，也笑道，“加油，容叔相信你。”
“對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大人抱著小孩朝屋裏走去。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昭雲太女氣，是一定不能說的，“爹爹他們沒給我取名。”
聲音裏有低低的失落，這說的倒是實話。
“沒事沒事。”容叔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等你拜了師傅，師傅會幫你取一個好名字的。”
兩人邊說話邊進了屋子，一片橘黃，是那麼的溫暖，混雜著食物的香氣，小孩子的笑聲，昭雲的心也變得有些暖了，她輕輕地，在容叔帶有皂角味的袍子上蹭了兩下。
隻但願，這個世界的戲子，不要像前世所知那麼低等。
隻但願，她今後的日子，會像這個夜晚般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