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形旁從玉,聲旁從離。離者,分也。璃城原名離縣,離縣居峽穀要衝,塞山蠻之路,寇掠之道,處於寧河與璃江的交彙處,處於峽穀與江溪環繞之內。於經濟民生而言,離縣向外交通並不便利,所以人口較少,有效治理麵積較小。於戰時用兵而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東、北兩麵依臨中原,南連吳夷,西抵巴蜀,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百年前諸侯混戰,數十年間齊、楚、蜀三家強勢爭霸,二十年前終在離縣汜水關一役,確立了三足鼎立局麵。因其離者,寓義不好,三國立協議時,一致默契改“離縣”為璃城,同時退出汜水一帶。
三國協議後,三國默契不染指璃城管製,同時又默契般不斷向璃城四周加兵,致使璃城一度處於三國合圍之中,麵積縮到隻在汜水鎮一帶。
二十年間三國僵持中,璃城不屬任何一方管轄,漸變成三不管灰色地帶,各國中窮凶極惡之徒,逃亡至此,躲避災禍。又因其軍事位置,成為三國爭搶對象,三國暗中不斷派人潛入其中。因此,璃城魚龍混雜,勢力相對複雜。
別處戰時,草木皆兵。而璃城則是草木皆賊。
清月很無語地看著從陸清嫻身邊溜走的第N個小賊,嘴角微抽,仍不動聲色跟在陸清嫻身邊。身後不專業的幾個跟屁皮,傳來的不雅議論聲:
“你們說這兩個俊秀小公子,來自哪裏,出自哪家?”
“去去,張謙少在老子麵前咬文拽字,難怪你小子混了這麼久,也混不出個名堂。跟你說了多少遍,軟包子在這地界隻有被啃得份。”
那原本書生斯文的張謙,馬上畫風一變,一副狗腿樣,諂媚道:“二哥教訓的是。管他們犯了什麼事,到這地界都得聽二哥的。”
那叫二哥的被拍得,蹄蹺毛順,得瑟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爺們我如今跟哪混?”
“哪兒?”
“說出來嚇死你們,青——慕——寨!”
青慕寨,三個字一出,瞬間讓同行隱藏的幾個人閉了嘴。好一會兒,張謙回過神,驚訝道:“二哥,說的是那個青慕寨!”
“對,就是那個。”
青慕寨,在十多年前出現在璃城,一直活躍到現在,收編在寨多是流亡之徒。雖然在外人眼中也是匪,卻是這璃城勢力中匪中一霸。它霸在權,霸在法,它就是如今這璃城地界暗中王法。璃城所有生存規則,全由青慕寨說了算。生活在這地界的人,恐懼它,臣服它。三國皇者,誘哄它,拉攏它。
張謙眼色一凜,瞟了眼陸清嫻、清月兩人,“二哥,說吧。要咱們兄弟做什麼。”
那被張謙叫二哥的男人叫李猛,麵掛絡腮胡,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李猛用右手食指點著張謙,“你小子不錯,是個聰明人。過來……”李猛湊近張謙耳邊低語,邊時不時瞄向陸清嫻,計較著什麼壞主意。
清月功夫高,內力也極好,自是聽清對方言語,何況對方如此明目地算計。清月第一次打破形象,緊握雙拳,咬牙切齒憤恨著,心道:要不是小姐說等著大魚上鉤,她定要讓這幫龜孫子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乖張。
陸清嫻雖無功力,可自來觀察分析能力超與常人,觸感也極其敏銳,所以進入璃城後,前有小賊不斷騷擾,後有匪人齷齪計較,她自是知曉。但陸清嫻現在注意力不在這些瑣事上,她在觀看,也在等。
陸清嫻進入璃城大門後,就神色不凝。她站在戰爭瘡傷的城樓下,看著欲望橫流的人群,心內一片蒼涼,卻又保有幾分希望。陸清嫻相信曾經被血洗禮過的城鎮,不該有如此迷亂景象。更何況若真是如此,清軒兄長也不會給出那樣的提示。
夕陽已下,夜幕即臨,陸清嫻站在內城最迷亂之處:扶風樓,抬頭看向牌扁,低喃著陸清軒提示的八個大字:“平安勿念,珍重萬千”。
到宛平後,陸清嫻便知曉清軒兄長所指意思。“平安勿念”既是表示兄長被托住腳步,而唯今形勢托住兄長之人必是東楚。“珍重萬千”為道別贈語,暗示有分離之意,“離”字可作多種解釋,而清軒兄長要表明是:舊時離縣的“離”,如今璃城的“璃”。
陸清嫻想之前顏良交代兄長是去搬救兵的,而兄長家書卻指向璃城。陸清嫻便猜想兄長十分八九是來璃城求支援的,而璃城唯一兵力來源便是青慕寨。
青慕寨在璃城勢力中,有著絕對影響力。但極其隱秘,連山寨具體位置外人都不得而知,更不要提寨內情況啦。青慕寨對外唯一關聯之處,便是這扶風樓。
陸清嫻冷眼掃了一眼樓內正廳處,男女尋歡的靡亂之狀,頓了片刻,換上一副風流公子麵容,打開搖扇便欲邁步進入。
嗖地一隻纖細帶繭的手,從後方抓住陸清嫻胳膊,陸清嫻回頭便看到清月緊皺眉頭,一臉不讚同樣子。清月第一次焦急反駁陸清嫻:“小公子…。”欲言又止。
陸清嫻輕拍一下清月抓著她胳膊的手,以示安撫,然後一臉絕決邁進清月眼中,那賊窩中的歡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