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眼中的上海

感恩上海

四川在上海的眼中是鄉下。我的家鄉古藺遠離省城成都,是四川盆地邊緣山區,更是鄉下的鄉下。

生長在鄉下的我們,兒時對上海的認識是從一些已經成為曆史的細節開始的。比如上海產的收音機、手表、電筒、自行車,還有毛巾、肥皂、鉛筆……那時的上海產品都有一個明顯的標誌,就是“上海”二字的變體造型:黃浦江邊的高樓大廈。隻要是印有這樣標誌的東西,你盡管閉著眼睛放心使用。

與此同時,還有鄰居叔叔從上海出差帶回的傳說:遍地是高樓,樓頂在半天雲裏,抬了頭看,帽子要落下來;娃娃到了上海,不能亂說話,口裏要含一塊小石頭……

上海,那時就是我心中的一個神話。

其實我應該感恩上海。我和兩個弟弟都有一個難忘的共同記憶:家中那台上海產的破舊縫紉機發出的“嗒嗒嗒”的聲音。這“嗒嗒嗒”的聲音,由母親踩踏出來,常常從白天一直要響到深夜,穿越春夏秋冬,穿越我們從高中走進大學的日子,支撐了我們貧寒的家,更支撐了我和弟弟走進社會。這“嗒嗒嗒”的聲音,我無法找到恰當的詞語來說清它在我們心上烙下的感受,我隻知道,它已經成為心髒跳動的節拍……

恢宏的上海

兒時關於上海僅僅是一些想象的碎片。而當我今天實實在在地站在上海麵前時,我才知道四川為什麼是鄉下,而我的家鄉更是鄉下的鄉下。

沒有出過四川的人,一定會覺得成都雙流機場不得了。到了上海浦東機場一比較,才知道成都雙流機場也就那麼回事:和上海比就是鄉下水平。單以到達市區交通為例,浦東機場就有磁懸浮列車、地鐵、機場大巴、出租車任你選擇。坐磁懸浮到市區,10分鍾一趟,37公裏路程隻要8分鍾,最高時速是437公裏。我上車後也就是把行李放好,座位找好,再讓自己靜下心來,還沒有來得及看窗外,磁懸浮列車已經開始減速。身邊人說,馬上就到了。如果是在成都,出租車可能才出機場,並且那價格是磁懸浮的幾倍。

雲南有石林,那是自然的偉力;上海作為中國第一大都市則是樓林,這是人的偉力。整個上海就是高樓大廈累砌的。30層以上的高樓,就有幾千座。特別高的有上海環球國際金融中心,高492米,世界第二;東方明珠上海廣播電視塔,高468米,世界第三,僅次於加拿大553米的多倫多電視塔和俄羅斯533米的奧斯坦金電視塔;其他還有金茂大廈,高421米,明天廣場,高238米……作為中國現代化、國際化、時尚化的標本,上海的國際會議中心、浦東國際機場、上海博物館、上海大劇院、世博會會館,就是搬到紐約、倫敦、東京也絕不掉價。

上海是鋼鐵水泥的巨無霸。高聳在黃浦江上的南浦大橋,是其代表。南浦大橋是跨越黃浦江的斜拉索大橋,總長17華裏,規模在當今世界同類橋梁中位居第三。南浦大橋猶如一架碩大無朋橫臥的鋼鐵豎琴:跨江主橋兩岸各設一座150米高的“H”形鋼筋混凝土主塔,橋塔兩側各以 22對鋼索連接主梁索麵;主橋橋麵鋼框架共有438根鋼梁,每根重80噸,為全國之最;製作鋼梁用的鋼板,最厚達80毫米,其厚度在鋼結構中又是全國之最;拚裝鋼框架用的10多萬套高強度螺栓直徑30毫米,螺栓之大,我國建橋史上前所未有;大橋主橋橋麵用180根鋼索吊在橋塔上,其中最粗一根鋼索直徑146毫米,重21噸,均為全國第一………特別神奇的是浦西一麵的引橋,造型為世界罕見的複曲線螺旋狀,猶如蛟龍攀升,乘車盤旋而上,如同進入高原盤山公路,隨著人車升高,大橋下麵的花園綠地,走動的人流就變得越來越小,小到如同螞蟻;“蛟龍”在車窗外不斷攀升,讓人覺得車在橋上走,人在半空遊,心裏不得不佩服這“鋼鐵豎琴”的藝術魅力。重慶是中國的橋都,但要是一對一比拚,它就拿不出一座敢和南浦大橋單挑。

這就是上海,它在努力製造中國第一、亞洲第一,甚至世界第一。它拿出的東西,如果達不到這樣的“轟動效果”,仿佛就沒有尊嚴,沒有臉麵。

追求“第一”,這是上海為自己設定的生存理念。而這座城市為了滿足這個生存理念的血盆大口,就在不斷地、拚命地,甚至是歇斯底裏地建造更多更大的“東方明珠”、 浦東機場、南浦大橋。就像是一個吸毒上癮的人,用“第一”來招攬天下人的目光,已成為這座城市無法割舍的癖好。如果科學技術法力無邊,如果上海的地質條件足夠好,如果高空的風力雷電特別聽話,上海人是恨不得一個早晨就把高樓修到天上。

繁華的上海

上海的繁華是它的洋盤。

“十裏洋場”不是說著玩的,走在城隍廟、南京路、淮海路,你隻要隨便一抬頭,就能夠看到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不同種族的地球人——我常常會產生一種幻覺,似乎腳下踩著的不是中國的土地。尤其好笑的是,我在城隍廟看到一個老外,身高也就一米五多一點,整個長相就是一個粗壯的大木桶,我疑心他甚至不能看到肚皮以下的身體部位。但他卻自得其樂地坐在一把休閑椅上,好像這就是他家中庭院,並且旁若無人地往口中傾倒啤酒。我想他那肚皮就是一個啤酒桶,要是上麵插上一個水龍頭,一擰開關,肯定就有啤酒“嘩嘩——”流出來。這樣的風景在我們四川那鄉下是絕對看不到的。

上海原來隻是長江、黃浦江與東海交彙處一個荒涼的灘頭,1843年開埠,劃為通商口岸,成了中國最早也最徹底西方化的城市。西洋標誌最為明顯的是外灘,這是上海的走廊,一麵是黃浦江,一麵是歐式建築群。在這不到1.5公裏長的黃浦江灘頭,一個接一個地簇擁著50多幢風格各異的哥特式、羅馬式、巴洛克式大樓,好像整個歐洲的建築都約好了到黃浦江來開“國際學術研討會”。我們上小學讀的課文《海關鍾聲》的“海關”就在這裏。大樓出自英國人手筆,結合了歐洲古典主義和文藝複興時期建築的風格特點。據說高聳的鍾樓大鍾與英國倫敦國會大廈的大鍾都出自同一製造商,“嘴巴鼻子”也一模一樣。這座足有10層樓高的龐然大鍾,為當時亞洲第一鍾。特別好看的是,華燈初上之時,外灘各幢建築物上黃、紅、藍燈火閃亮,猶如水晶宮。

外灘對麵是浦東陸家嘴,眾多高樓大廈直插雲霄——東方明珠電視塔、環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廈宛如巨人從天而降。夜色中這些龐然大物吐出無數璀璨的“寶石”,與震旦、花旗大廈的雙屏幕LED上放射出的閃爍電光交相輝映,把黃浦江渲染得水波瀲灩,神光離合,幻化出一種天上人間的神話意境。

放眼中國,再找不出如此大氣輝煌、淋漓盡致的繁華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