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隻是被動地聽著,漠不關心地點頭,然後不置可否。憑心而論,莫言的牡丹圖是不錯,但在薛紫的眼裏,卻遠遠沒有達到化境。

在小雪放開她的手對著另外一幅巨幅讚歎時,薛紫卻停了下來,在盆架上的牡丹旁細細地觀察。

因為水土的關係,更因為四周都是濃抹淡繪的緣故,那盆淡紫色的洛陽紅顯得有些憔悴,有些伶仃。

它巨大的花瓣伸出,繁複的花心重重疊韻。在深褐色的盆架上,靜默地開放,無聲地揮灑香氣。

可能因為開放的時間太長,它的顏色有些淡了,其中的一朵,甚至有些枯萎。

開時豔麗謝是濃,本是牡丹的本色。而它的香氣,也是通常到了似謝非謝時才能揮發到極致。

可惜那樣的極致,通常都入不了常人的眼。就如整個大廳之中,所有的人都在對於畫者筆下的畫作讚歎,卻獨獨忘記了,它的原物就在大廳的角落靜靜地揮發香氣。

這樣想著,薛紫不禁想起了古時“鄭人買履”的故事。

看來,那樣的本末倒置,還有每個時代重演,換湯不換藥不演繹,不因時空和地域的不同而有所改變。

這個展廳很大,囊括了一樓、二樓及二樓轉彎處的木蘭廳。

薛紫放眼望去,隻見滿牆、滿牆的都是牡丹綻放時的美麗,卻獨獨沒有描繪他枝葉初發時的寂寞,花謝葉落時的伶仃。

她微笑著搖頭,然後一幅一幅地看過去,濃墨淡紅,枝疏葉離,第一幅都是灼灼其人。

薛紫信步向前,每看完一幅,就回頭望一眼繁花叢中的洛陽紅。愈發覺得它花期的寂寥。

薛紫記得,牡丹的出產地在洛陽。每年花開的季節,人們從全國各地湧來,隻為品一掬花香,看一眼絕麗。

但牡丹在百花中有“花之富貴”之稱,貴者,富也。花開繁複,體態雍榮。香氣和姿色均屬上乘,放眼百花,無出其右者,堪稱花之魁,花之王,是以百花俯首,萬綠稱臣。

上二樓,轉樓角,然而不論薛紫走出多遠,都能一回頭看到那抹開在角落裏的寂寞。

忽然,一群喧鬧聲從另一端傳來。很多人都從不同的方向向前湧去,薛紫有些疑惑地抬頭,望向了喧鬧的中心。

然後,在畫展的另一端,薛紫就看到了莫言本人。

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英俊頎長。小麥色的皮膚包裹在合體的黑色襯衣下,同色的西裝褲子將他的雙腿襯得修長挺括,使他的全身都散發著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

不得不說,他的整個人,就仿佛暗夜天使一般地吸引人的眼球。那樣的人,不象是個書畫家,更像是傳說中的王子。

鋥亮的閃光燈不時的閃爍著,在人流之中劃出一個個雪亮的弧形。所有的人都望向人流中心的男子,眼睛裏閃爍著興奮和崇拜的光芒。

人流的中心,有年青的男子正信步而來。他淡笑著麵對鏡頭,遊刃有餘地回答著眾記者們或尖銳、或輕鬆的問題,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變。

“哇,莫言來了耶!”

看到莫言的出現,所有的人從更遠的地方都圍攏過來。有幾個人,甚至踩到了薛紫的腳上。然而,她們的眼中,並沒有因為負痛而蹙眉的薛紫駐足,甚至連簡單的道歉都沒有,隻是拋下手撫腳背的薛紫不理,更回你擁我擠地向前湧去。

又有人從更遠的地方圍了過來。薛紫看了看不停地湧來的更多的人們,她身子一側,連忙閃到一旁,躲過趨之若鶩的FANS們。

俗語說: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下,薛紫可算是領教了。

“真的是莫言本人呢,我要讓他簽個名給我。”一個女生一邊歡呼著,一邊從小巧的袋子裏亂翻想要尋找紙筆。

“莫言,你畫的牡丹好漂亮哦,我好喜歡。”尖利的聲音蓋過了人群的喧嘩,所有人同時翹首,看到一個身穿紅色裙裝的女子正踮起腳尖,揮舞著手中的絲巾,正不遺餘力地叫喊。

“是嗎?若是喜歡的話,可以挑一兩幅去收藏,我會交待工作人員給個最低優惠給你。”莫言也在人流的中心回過頭來,他笑意款款地望著熱情的女子,點頭。

“哇,他在對我笑呢!”熱情的紅裙女子驚喜得掩住了口,她一邊對著身側的女子低呼,一邊大聲回答:“莫言你放心,我一定多挑幾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