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那樣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薛紫是非同尋常地珍惜。她靜靜地做著各種準備,然後在沉吟半晌之後,手下終於彈出了第一個單音。悠遠的、自得的。仿佛有清泉滑過山間,帶來沁人心脾的溫涼。
緊接著,整個曲子彌散開來。就連那個一直麵無表情的女子臉上,都開始有了些微醉的薰然。
莫言和淳於亮感覺到,旋律在寬廣音域內不斷跳躍和變換音區,虛微的移指換音與實音相間,旋律時隱時現。迷霧般的音律輕輕泛泛地響起,令人感覺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
山間有清泉,山間有明月。
雲霧的盡處,是柳暗花明。清澈的泛音,活潑的節奏,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鬆根之細流。”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
如歌的旋律,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令在座的人感覺到自己就在山間徜徉,恍恍然有山間不知日月長的感慨。
淳於亮曾修習過音樂,莫言兼書畫於一身,兩人都是於音樂並不陌生的人。對於專心彈奏的薛紫,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頜首。
薛紫的彈奏,運用了大幅度的上、下滑音。接著連續的“猛滾、慢拂”作流水聲,並在其上方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兩者巧妙的結合,真似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
不知過了多久,清脆的音調先降後升,音勢大減,恰如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餘波激石,時而旋洑微漚。稍快而有力的琴聲,充滿著熱情。
到了最後,清脆的鏗音變成了清越的泛音,使人們沉浸於“洋洋乎,誠古調之希聲者乎”之思緒中。
莫言看到,薛紫的右手始終跨三個八度同時表現山的莊嚴和水的清亮。曲中部右手如水般流暢,左手在低音位置的配合如山聳立其間。
後半部用花指不斷劃奏出流水衝擊高山的湍急。最後用泛音結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
一曲終了,薛紫的手依然按在古箏上,人也久久地沒有抬頭,仿佛在回味什麼。
掌聲,是在之後片刻之後響起的,兩個坐在幾後的男子同時站起身來,對薛紫報以掌聲。
“薛紫,真的不錯。”淳於亮率先開口,微笑著的臉上,全是真誠。
“還好吧。”薛紫這才回過神來,她望望淳於亮,再望望莫言,忽然笑了起來:“這東西,滿大街的女孩兒都會呢!”
“哦?此話怎講?”莫言在淳於亮的身後站起,他望著薛紫眉間全是讚許和笑意。這女子並非十分專業,卻非常用心,每一個音符從她的指間瀉出,都仿佛帶著傾訴。
那樣的女子,雖說並非大家,卻有著專業演奏家也沒有真誠和用心。
“怎麼樣,我都說了吧!我們家的薛紫啊,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一側的小雪在整個過程都非常安靜,仿佛在細細地品味什麼。
待到一曲終了,她才懶懶地起身,擋在兩個男子的麵前率先說了句:“飯也吃了,曲也聽了,若沒別人事,我們就先回了啊!”話一說完,她扯過薛紫想要離開。
其實薛紫早就想回去了,她更怕的是若東林鈺卻到雅閣小區,沒有發現她,不知又會想到哪裏去了。
看來,還真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呢。仿佛終其一生,都要在那人的鼻息下生活,永遠都要看著人家的麵色說話。
那樣的日子,她厭了。
淳於亮剛要說什麼,門被“乒”的一聲推開了,四人同時回頭。隻見一個明顯喝醉了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嘴裏不知在說些什麼。
淳於亮和莫言麵麵相覷,眉也皺了起來。
這又是誰,如此明目張膽地來到別人的房間,還如此的出言不遜?
“這兩個小妞不錯啊,怎麼以前沒有看過呢?說,他們出多少,我出雙倍,你們兩個今晚陪我。”醉漢的身子還未站穩,就向薛紫和小雪伸出手來。
“你有病啊,喝醉了還敢到處亂晃?”那人滿口的酒氣灑在兩人的麵上,令兩人幾欲作嘔。小雪將薛紫往身後一拉,將那醉漢一推,怒火萬丈地說了句。
“這位先生,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就在醉漢又想上前推小雪時,淳於亮走上前來擋在兩人中間,隔開男子的“鹹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