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粗魯的女子拿過自己的茶一飲而盡,淳於亮卻毫不在意。他喚過侍應,重新加了開水,自己又慢慢地品著,不說話,也不回答。
看到淳於亮竟然不顯自己髒,拿過自己喝過的杯子繼續喝,薛紫連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自己拿他的杯子喝一通,是因為被燙到了,急於降溫。而他呢?明明看著,不阻擋,也不更換?
她用力的眨眼,表示不能理解。
正專心品著茶的年輕男子儒雅且安靜,淡然且寧和。金色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了一層淡淡的金。
他就那樣的安靜地坐在那裏,就仿佛是一道絕麗的風景線。令人一望之下,就再也移不開眸光。看著眼前的男子,薛紫忽然想起了這樣幾句詩:
你站在窗前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卻在橋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卻裝飾了別人的夢。
你能知道嗎?在黃昏裝飾了我們的窗子時,我們又裝飾了誰的夢?
很久以後,他國歸來的薛紫也如同淳於亮一樣瘋狂地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而且,她每次來的時間,一定是黃昏,一定是夕陽乍落,潮水初漲的時候。
她來的時候,也一定是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然後,侍就就會衝一杯淳於亮第一次帶她來這裏時,曾經幫她叫過的茶。
然後,她就這樣慢慢地品著茶,慢慢地看著海邊的人,靜靜地傾聽著潮水,靜靜地品味著孤獨。
海邊是一道風景線,海水是一道風景線。而她就在這風景線之側,孤獨地緬懷。
那個時候,她開始瘋狂地念那首詩,瘋狂地尋找著那抹身影。
然而,那個時候,這個如絕麗風景線般的男子;那個說著“茶總是熱的,所以喝的時候要小心。”的男子,卻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的盡頭,隻留給她一片昏黃的記憶!
而那時,她叫來的茶,總是稍稍放一會,就會變得冰涼,然後,她會將那一杯冰涼,和著淚水一起喝下。
都是她的錯啊,若不是因為她,那個神話一般從容淡定的男子就不會死。因為當時的當時,那個本應該死去的人,就是她啊!
不知為什麼,就這樣和淳於亮坐在一起,一起談論起她一直避諱的話題,薛紫原來緊張的心,一點一點地放鬆下來。
她望著淳於亮,終於鼓起了勇氣。開始將蘇淩和自己的以前,一點一點地說了出來。
時光追溯到三年前。
蘇淩和薛紫兩個人的相識,在考場如戰場的高三。
那一年,所有的優秀生集訓頻頻,為了方便管理,老師將他們編在一起,而當時的兩人,既是同班又是同桌。
那時,薛紫的成績很好,而蘇淩的成績,隻能用更好來形容。
那裏,高考的最後衝刺,就在三個月之後,所有的人都進入一級備戰。
在班主任號召的“助一扶一,幫一拉一”的行動裏。要求優等生們給予同學最後一點幫助——當然是在並不影響本人學習的情況下。
於是,兩個人各分配了一個班上成績不太理想的另外兩位同學。他們的職責,隻是在自習的時候,喚上自己的扶助對象一起做功課,然後幫他們解決一點他們不能解決的問題。
然而,那裏的薛紫,已在打著兩份工,用來攢自己和妹妹的學費。於是,本來就疲於奔命的她,開始更頻繁在課堂、補習室,還有打工的地方不停地奔波。
終於有一天,她累倒在了補習室裏。
而當時,最發現她的則是蘇淩。
一向是所有女生眼中白馬王子的蘇淩,成績好、家世好,人緣好!然而,在最初的最初,他是看不起薛紫的。
他看不起她的是,她幾近吝嗇的節省和身上那件明明又短又小卻依舊還每天都穿在身上的襯衣。
當然,他更看不起的,是薛紫那張看起來對什麼漠不關心的疲憊和冷漠的臉。
他們是注定無法成為朋友的,當時的時候,蘇淩曾這樣想。
在他看來,和那樣的女子相提並論,對於向來事求完美的他來說,簡單是侮辱。
然而,在女子倒下之後,他雖說又是蹙眉,又是不耐,卻最終發揚了“雷鋒精神”,將她扶到了醫務室。
從自習室到校門口的義務室,實在不能算是一段短的路程。
當口幹舌燥的蘇淩拿著一瓶剛飛來的水再次回到醫務室時,卻驚愕地發現,那個片刻前還在這裏掛著點滴的女子竟然不見了。
於是,他問清她的去處之後,氣憤地前去質問。
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過分。做事,也太絕。雖說成績好一點,樣子長得漂亮一點,但受人恩惠,竟然連謝謝都不說一聲。